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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章 花神祭（第2页）

可身处光明之中的人，却未必知晓在光明遮掩之下，蛰伏着的是一只要令黑夜都感到逊色的巨兽。

那厢，单若水在凤鸣坛正中的位置站定。

这里有一玉砌的圆台，约三尺高，其上有方形石柱，柱顶则置有一玉琮，大小与玉璧相适，玉璧将将好能嵌在琮内壁的凹槽之中。

古礼中有以璧祭天，以琮祭地之说，璧为圆形，琮则是内圆外方，皆与远古先民天圆地方之说相合，璧覆于琮上，恰如天覆于地，天地相合，万物始生，继而便可有神明现世。

单若水依礼将玉璧放在玉琮上，雕有百花的一面向下。刹那间，璧与琮皆发出白光，这光并不刺眼，却裹挟着一股入骨的寒意，令人瞬时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好在不过一瞬，白光就渐消了。随即在玉璧光滑的背面，显示出密密麻麻的字来，这些字形状颇为奇异，似字非字，似画非画，普通人只瞧上一眼，就会头晕目眩，严重者甚至可能陷入昏迷。

这就是神谕了。

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管是那冷得摄人的白光，还是那奇形怪状的字，在百姓们看来，俱是正常无比。

不是没有花使以外的人试图看过神谕，但且不论懂不懂，能看一眼坚持不晕的人就不多，而花使却能将全篇译读出来。

而且这百年来，祭神的仪式从来都是如此，未曾变更过，先人既然都不觉得有问题，那后人自然更懒得去探寻。

单若水先是对着玉璧和玉琮又拜了三拜，方上前一步诵读神谕。

至于为何神谕要以此种方式呈现，花神宫的解释是，花使于琼天殿中将这一年来汉崇城的状况以及对未来的祈求尽数告知花神，花神自会听到。但既已成神，就不可轻易降世，故而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传达旨意。

不管这说法是否漏洞百出，反正这百年来，也没什么人质疑。

前面的长篇大论，就是花神对这一年汉崇的太平之况的喜悦，还有对次年的赐福，没有什么特殊的。尽管也很神圣，但今年却不一样了。

每个跪伏在坛外的人，心里都在暗想，花神会怎样处置新花使呢？

对不同寻常事情或事物的好奇与探求，是人在尚且蒙昧的时期就已然形成的劣性.根。而古往今来，利用这种好奇心和与之相伴的流言蜚语来谋事的人，显然不在少数。

终于，前半部分读完了。

众人只见花使停顿一瞬，似是先大致扫了一眼后面的内容后，那双灵动的眼眸中便流露出难以遮掩的哀伤与惋惜。

她叹道：“圣神之意是，新使晏宁行为不检，确有渎神之举，且毫无悔过之意，需以圣火洗濯她的身心后，再将其亲自带在身边教诲。”

这话说着好听，但实际意思就是，晏宁要被处以火刑。

娜宁站在人群外围，以布巾掩面，兜帽遮住了她鬓边的白发，唯有一双瞳眸碧绿的眼睛露了出来。好在现下夜色深沉，没有人注意到她。

听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转身悄悄离去了。

一天不到，她却好像是老了十几岁，身形愈发佝偻，但是看到出她身体尚佳，至少步履稳健，且为了不被人发现，连步速都比平日快一些。

但这显然瞒不过沈淑他们，沈淑若有所思地看着娜宁婆婆，附在谢必安耳边道：“婆婆来了。”

谢必安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明明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即使低声交谈也不会被发现，她偏偏要在自己耳边说话。

不过从他无意识中挑起的嘴角来看，他亦很享受这样的亲密。

娜宁和单潇的事，给他们这两个旁观者也带来了很大触动。

他们没有说，心中却同样惴惴。

如果沈淑没有死去，那他们就不会有这次重逢。她会在人间独活几十载后憾然离世，或许能见到来勾她魂魄的谢必安。

那时，她还能认出来她的瑾言哥么？恐怕即使能，她也不敢相认的吧。

沈淑不敢去想，因为时间是很可怕的。

必安亦不敢想。他只是怜惜地抚过沈淑眉眼，然后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一声低喃便顺着相依的唇瓣传递到沈淑的心中：“抱歉——”

沈淑没有问他为何道歉，有些话即使不说，他们心中也都很明了。

她只是将谢必安的手从她眼睛上移开，然后与他十指相扣，笑道：“结束了，我们也走吧。”

原来，不知不觉间，远处的人潮已经退散，火灭灯熄，偌大的万花谷恢复了寂静。

年迈的老树被风吹得枝叶摇动，发出沙沙响声，就好像是它在一边伸懒腰，一边抱怨人们终于饶得它一宿安眠。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悠远深长，最终逸散在谷底。

牢中的晏宁抬起头，伸手接住了一捧从门缝中钻进来的月光。

她低声道：“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