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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清诗话札记（第4页）

曾经写过一些好诗，而后来忽然销声匿迹的，大有人在。其中，至少有一些是因为根底浅，不博习的缘故。

博习的关键是博学。

有的青年人宣称，他只看外国诗，不看中国诗。中国的旧诗和新诗在他眼里没有一首好的，仿佛新诗是从他开始的。

外国的诗固然要读，中国的诗——旧诗和新诗更要读。这个原因是很清楚的：一个民族自有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与传统。生长在中华民族的土地上，而要完全摆脱民族文化的悠久历史，文企望做中国的桂冠诗人，不是无知就是狂妄。

中国没有出莎士比亚。

外国却也不会有李白、杜甫和鲁迅。

鲁迅说过，越有地方性，越有世界性，这是至理名言。

我一点也不是主张“排外主义”，相反，我喜欢很多的外国诗人，被他们的诗所陶醉。

我只是反对文学创作中的“崇洋”观。

我只是主张古今中外的佳作都应博而习之。

我只是希望，而且我以为那也是必然的：我们的诗歌，我们的文学作品，将根植在中华民族的土地上，同时，又以它的伸展开去的青枝绿叶，汲取着来自世界艺术之林的精英与雨露。

“不从糟粕，安得精英。”这句话是有辩证法在的。我们要读一辈子的书，怎么能保证每一本、每一本中的每一句都是精英呢？

碧玉时常被杂物包裹。

精英是从糟粕中区分出来的。

有的书，有的知识，也许我们写诗时一辈子也用不上。但，那却是诗人的智慧和才学的基石。

古人诗易，门户独开。今人诗难，群题纷来。专习一家，硁硁小哉！宜善相之，多师为佳。地殊景光，人各身分。天女量衣，不差尺寸。

——摘自《续诗品·相题》

写诗择题，主张门户独开，是有相当道理在的。

实质上，敢不敢门户独开，是能考察一个诗人有没有进取心、有没有最可宝贵的探索精神的。

独辟蹊径，才能别具一格。

别具一格，才能庄敬自立。

庄敬自立，才能继往开来。

用我们现在的话说，我以为这一段诗话，还在告诫诗人不要去赶时髦。

有一首诗被一时推崇，那首诗的题材会成为时髦。

有一种写法被某个刊物提倡，那种手法会成为时髦。

赶时髦的诗人越多，诗坛就越不景气，好诗就越少。

人没有风骨，诗没有风格。

时髦与时弊只有一墙之隔。

一种时髦成为时弊后，又会有新的时髦。

有人赶一辈子时髦，一辈子留不下好诗。

不被时髦所迷惑，坚定着自己的信念、自己的道路、自己的风格、自己的特点的诗人，才能比较地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一时不被器重的诗，却由后来人拨去岁月的尘埃，发现了它的光彩，那么，这一定是首好涛。

做到不赶时髦，门户独开，除了诗人本身气质上的原因外，还要注意务必不能“专习一家”，因为其后写一定是“硁硁小哉”！而要“宜善相之，多师为佳”。

现在的很多评论家，都曾指出诗人要有自己的风格，要努力形成自己的风格，这是很有道理的。

不足的是，我们还应破除过去曾被有些人倡导过的“风格固定论”，即：—个已经成名了的诗人风格总是大致统一的。

我以为，我们应提倡、鼓励诗人自己风格的发展和变化——或是纤细，或是深沉，或是洒脱，或是豪放……

在一个诗人面前，是变化着的活生生的生活，是天南海北的不同的风光，是都市山野的不同的景物，是春夏秋冬的不同时令——有着那么众多的不同与变化，作为反映生活的诗的风格又怎么能以不变对万变呢？

变化出神奇。

不变要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