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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朝阳，你永远有私心。声音冷笑远去。周春红推开房门，见儿子一个人呆坐在黑暗里，默默地走上前，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牛奶。他捧在手里，从前那些拮据的日子里，这是母亲能承担的唯一营养品，也是母爱最朴素的见证。黑暗中，儿子模糊的轮廓和小时候的模样重合，她仿佛又回到了离婚那天，八岁的朱朝阳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坐了很久。都回不来了，父亲，奶奶，还有曾经平静幸福的日子和曾经干净的自己。“老人都希望孩子尽快成家立业，”周春红轻声说，“不过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妈妈始终都是支持你的。”母子的视线在黑暗中相遇，朱朝阳点点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递过去，“谢谢妈。”“儿子，”周春红的声音疲惫而清醒，“你永远都是妈妈的骄傲。”她喜欢我！这个寒假他拒绝了朋友们台湾之行的邀请，乖乖留在家里陪了妈妈两个月，还有老马，他们一起爬六峰山，妈妈在景区干了半辈子，却没在山顶照过一张照片；他们去广州，去香港，在海洋公园坐海盗船，在迪斯尼排长长的队伍和米老鼠合影，他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开心。他带母亲和老马办了护照，美签加签，然后计划从明年暑假开始周游列国，先去俄罗斯，那是老马一直向往的地方。他想，要让别人没有遗憾，首先要让自己没有遗憾。而且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她了。这个春节家里多了不少带孩子的亲戚，都想让他个别辅导，不行就开班授课，最后退而求其次，能借几本他用过的教参，甚至笔记回家研究也是好的。朱朝阳把他们领到阁楼，打开装高中教材和笔记的大箱子，家长们稍作客气便一哄而上，很快只剩下最下面一只大文件袋。朱朝阳觉得这东西很眼熟。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手刚碰到袋子，听见朝阳哥哥让他等一下，立刻失望地缩回手。朱朝阳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叠笔记，最上面是一本字贴。“这是我千挑万选，最容易练，练出来效果最好的！”这些笔记自从还回来就一直扔在这里，现在打开，仿佛那段回忆也跟着回来了，仿佛还能听到她在旁边说笑抱怨。“我觉得你适合当老师，教授，架个眼镜一本正经的天天训人。”她看得确实认真，很多页上有明显的压痕。他一本一本翻过去，发现最下面多了一本封面是还珠格格的日记本，心便是一阵狂跳，翻开时，手竟也有些抖。胖小子眼巴巴看着这边，朱朝阳心如擂鼓，胡乱翻了几页立刻合上，正对上胖小子可怜的眼神，他猛然醒悟，拿起那几本笔记，“给你！”胖小子喜上眉梢，刚刚要伸手去接，朱朝阳却又停住了手，“你上初几？成绩单带了沒？”孩子妈妈正是之前给周春红帮忙处理朱永平后事的远房姑姑，她从包里拿出期末考试成绩单，表情略显尴尬，初二，中等偏上的成绩确实不算好，不过数学应该还有救。朱朝阳一只手拿着成绩单思忖，另一只手在胖小子圆头上盘了一气，姑姑忐忑而充满期待地看着这位朱家的文曲星。“几号开学？”朱朝阳问，得知还有半个月，拍拍那圆头，“放这儿吧。”姑姑喜得不知怎么好，朱朝阳一摆手，“你别心疼，这孩子回去的时候可能会瘦一圈。”姑姑连连点头，又摇头，“太好了太好了，不心疼不心疼！”胖小子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前面大电视放着还珠格格，楼下餐厅只有周春红和老马两个人安静地吃着晚餐。朱朝阳从打印机里取出叶驰敏刚发过来的英语论文，他让她尝试着写的，没想到过年也不休息，小丫头够拼。方丽娜说小叶没回宁市，方丽娜现在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联系，人缘比在学校时还好，还跟双马尾她们去看了初中班主任，照片发在朋友圈，叶驰敏在下面点了个赞。他想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每每打出一行字又删掉了，如果早点看到这本笔记——我越来越喜欢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了。——要是能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你是真心这样想的吗？小敏？你为什么不回家？他发了一条微信。五分钟后，她回了一张照片，厚厚的一叠书前一只手比了个“v”，背景是图书馆。“老电视剧也挺好看啊。”胖小子一边跑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老电视剧？你们现在流行什么？”朱朝阳一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