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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2页）

木轮车漂浮，过河顺利。

毛驴是一种复杂的动物，它既胆小又倔强，既聪明又愚蠢，父亲坐骑的蛋黄色小母驴是匹得了道的超驴，基本上不能算驴。毛驴们畏水，死活不下河，好不容易七手八脚推下去一匹，蹄腿刚一沾水又蹿上来。驴叫人忙，拳头巴掌起落，驴蹄起舞，驴尾巴拧绳子，驴眼里充满恐怖与恼怒，父亲挥舞着盒子炮吼叫：&ldo;我枪毙了你们这些驴杂种！&rdo;驴们不怕骂，照样调皮如旧。一位民夫说：&ldo;余连长，拿这些驴没办法，放了它们吧！&rdo;父亲说：&ldo;不行，靠它们拉车呢！&rdo;&ldo;他们不过河怎么办？&rdo;

父亲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ldo;有了，快用褂子裤子把它们的眼蒙起来。&rdo;衣服已运到对岸，民夫们骂着驴过河取衣服，父亲说：&ldo;别骂驴了，骂我吧，怨我指挥不周。&rdo;

衣服取回来，一件件蒙住驴脸，驴眼前一片漆黑。有一匹强驴死活不让蒙眼，用蹄子踢人，还龇着白色大牙咬人，挨了一顿拳头，打得窜屎汤子，老老实实蒙了眼。

父亲命令：&ldo;转圈，拉着它们转圈，转迷糊了这些驴杂种！&rdo;

民夫们遵命拉驴转圈，一圈一圈又一圈，不知驴晕不晕人都有些晕，父亲说：&ldo;快点快点，趁着晕劲牵它们过河！&rdo;

民夫与驴踢踢踏踏跑下河，驴在水里发脾气，斜跑横窜不走正道，被人抓紧了僵绳。河里好大的水声。

指导员睁开眼，一脸的沙土，嘴角上挂着两线欣慰的笑纹，他低沉地说：&ldo;干得漂亮。&rdo;

父亲问：&ldo;伙计，你可别忙着死，要死也得熬到贾家屯！&rdo;

指导员说：&ldo;把我搁这儿吧，相信你能把粮食送到。&rdo;

父亲说：&ldo;胡说胡说，放你这儿喂狗？狗也不愿吃你。&rdo;

指导员说：&ldo;还有九十里路，别让我拖累。&rdo;

父亲说：&ldo;拖累个屁，有十一根指头用小车推着你走。&rdo;

指导员还在说，父亲不理，蹲下，用绳子把他紧紧捆在鬼子军大衣里，好象一捆秫秸。&ldo;把指导员扛过去！&rdo;父亲命令刘长水和田生谷。

驴们陆陆续续上了岸，父亲高叫：&ldo;赶快装车子，一分钟也不许耽搁！&rdo;

小母驴焦灼地叫起来，父亲一招手，她摇头摆尾跑过来，弯曲着身体蹭父亲的肚子。

父亲拍拍她的脖子，说；&ldo;黄花鱼儿，该我们过了。&rdo;

她点点头，叫了一声。

父亲说：&ldo;要蒙眼吗？&rdo;

她摇摇头，叫了一声。

父亲说：&ldo;河水很凉，你怕吗？&rdo;

她点点头，叫了一声。

父亲说：&ldo;要我扛你过去？&rdo;

她点点头，叫了三声，四蹄刨动。

父亲搔搔头，说：&ldo;妈的，随便说说你竟当了真，自古都是人骑驴，哪个国里驴骑人？&rdo;

她撅起嘴巴，一副好不高兴的样子。

父亲拍着她，劝道：&ldo;走吧走吧，别耍驴脾气了，不是我不扛你，是怕人家笑话你。&rdo;

她拧着头不走，嘴里还咕咕噜噜说些不中听的话，惹得父亲性起，攥起大拳头，在她脸前晃晃，威胁道：&ldo;走不走？不走送你见阎王。&rdo;

她咧嘴哭着，跟着父亲向河中走去。河里的冷气如箭，she中她的肚皮，她翻着嘴唇，夹着尾巴，耳朵高高竖起，好似两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