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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方犁开口,齐二已是破口大骂,道:“小妇养的!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那模样!不是你家仆护着,今儿早被我打成猪头!有本事咱俩一对一单挑!若揍不死你,爷今儿跟着你姓!”
卫尉府的人忙大声喝止,两人这才乌眼鸡一般,各自被家仆拥着退回来。因方犁受伤须诊治,卫尉府便带了世子和齐二去。片刻功夫,院里人便呼啦啦走了个磬尽,只剩几个还没来得及跑脱的客人,在前厅议论不止。老鸨唉声叹气,自去唤奴仆来收拾院子。
燕七娘却命人把方犁抬进自己房里,请了医士来治疗。幸而刀口虽深,未曾伤着骨头,那医士仔细包扎一番,开了药方儿便走了。七娘又让人打来温水,给方犁收拾干净了,另拿了邝不疑放在这里的干净衣裳给他换上,这才打发人送他回去。
胡安早得了消息,亲自带人过来接,一见方犁就哭了,道:“天么天么!这是哪个天杀的动手打你?这鼻梁都打青了,嘴角也破了!小殷那几个难道是死的?就没人护着你?早知就让百里也跟着来了,多个人也多双手……”
边唠叨边扶方犁上了车,又淌眼抹泪哭了一路。方犁坐在车里,摸摸嘴角,也有些自悔唐突孟浪了些。到家后,先让人朝倚翠阁里送了笔钱作赔偿,又叫人去卫尉府打听情况。六儿去了半日,回来后道:“听说齐二郎和那什么世子已经都放回家了,只留了两家奴仆,说要拿钱去赎人!”
常去馆阁的人,多有钱有势,也常有人吃多了酒,为了女娘们打架闹事。说出去虽风流,却终究不是什么好名声,是以出了这种事,卫尉府多半也不往上报,往往只让各家拿钱摆平。方犁忙让胡安拿钱去卫尉府赎人。胡安还恼着小殷看护不力,不情不愿地去了。等见着了小殷,他又把事情打听了一遍,两人背后把安陵王世子骂了几百上千遍不提。
第二日,燕七娘亲自过来探望方犁,见他脸色比昨天强些,才略略放了心,叹着气道:“三郎,我素日和邝大说起来,都道你是这几个当中最稳重老成的,怎么昨儿也沉不住气,跟人闹起来了?”
方犁讪笑道:“吃多了酒,一时没忍住。还害你们阁里也遭了打砸,等我好了,一定约了邝大哥过去赔礼去!”
燕七娘道:“这也罢了,又不是你砸的,况且你又拿了钱去。倒是那安陵王世子可恨!下手没个分寸,打人也就罢了,还动刀剑!他怎么这样对你?你们莫非有甚积怨?”
方犁笑道:“说起这积怨,可就扯远了。我昨儿回来了才想起来,他们家有个亲戚,叫做李义,前阵子因贪腐案被我查出来,要被杀头呢。我听说老安陵王为这事找了人进宫去说情,还被皇上狠骂了一顿,你说,他心里岂有不恨我的?”
燕七娘这才明白,皱眉道:“你啊你啊,叫我说什么好!我听人说,当今皇上被立为太子时,这安陵王很是立了些功劳。皇太后在时,对他们一家子也客客气气的,圣前受宠得很呢。你怎么把他给得罪了?”
方犁不由叹气,道:“我有什么法子?他们家小舅子吃相太难看,都引起众怒了!我不出手整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官逼民反不成?”
燕七娘也叹气,道:“这也怨不得你。京城里达官贵人,哪个不是官官相护?受苦的只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罢了,……不说这些,没得叫人丧气,只不晓得你这伤何时才能好,不说贺将军,就是你邝大哥回来看见了,也心疼得紧!”
一句话提醒了方犁,算算日子,只怕不上半月贺言春就要回京,若被他知道,少不得有一场气生。等燕七娘一走,方犁忙爬起来,吩咐胡安交待底下人,昨儿发生的事,一句都不许在贺言春面前多嘴。
快恩仇
八月初,京城迎来了班师回朝的大夏骑兵,以及押解至京城的匈奴俘虏。好几天前,犒军的牛羊、美酒就络绎不绝运往西郊。大军回京西驻地的那天,道路两旁再次挤满了欢呼的百姓,大胆的女子甚至公然向马上的英俊儿郎们抛掷香袋、鲜花和绣帕,引起阵阵哄笑,连空气中都满溢着喜悦。
军队刚回驻地不久,皇帝便派来谒者,请将领们入宫,君臣畅饮、共庆战功。当天太极宫云台阁筵开玳瑁、褥设芙蓉,觥筹交错间,皇帝豪情满怀,群臣欢欣鼓舞,一群人从中午喝到下午,直到天黑时分才散。
贺言春从宫中出来,匆匆辞了邝不疑程五等人,骑着马就直奔方家。远远看到方宅里那棵茂盛的槐树,心里便嗵嗵地跳,油煎火烤般不安生,巴望即刻见到心上人。等到了门口,侍卫下来敲门,才敲了两下便开了,胡安提着灯迎出来,人群里看见贺言春,也是喜气洋洋,忙着把人往里请,连声道:“就知道是君侯到了!快进来,三郎刚在门边望了半天,才回去屋里,这可就来了!”
贺言春也咧着嘴笑,把马缰和斗蓬递给侍从,和胡安两个朝里走。穿过回廊,便见门檐下立着一人,穿着湖蓝色袍儿,乌青头发,面如冠玉,正满脸是笑把他望着。
贺言春屏着呼吸、压着步儿,一步步行到面前,及至牵着了方犁的手,浑身这才松驰下来。方犁牵着他进了屋,按着他坐了,才道:“这一身的酒气,从宫里过来的?”
贺言春点头,只是看着他笑,方犁也忍不住地笑,两人跟傻子似的,相对笑了半天,直到胡安端上热菜来才清醒了两分。方犁执了筷子道:“既是在宫里吃过了,那就陪我再吃两口,我可还没吃呢,一直等你到现在。”
贺言春忙也拿起筷子,道:“我陪你吃!我自个儿也没吃饱,光顾着说话喝酒了,哪有功夫吃饭!”
胡安在旁边也是止不住地乐,闻言道:“就是!宫里东西虽样样都是好的,皇帝面前,总得顾些脸面,谁敢甩开膀子大嚼?还是家里自在!你两个先吃菜,今儿有新蒸的粟米饭,有甜枣儿粥,还有热汤饼,君侯想吃哪样?我一会儿送来。”
贺言春笑道:“还是胡伯懂我!吃了酒,就想喝两口热汤饼,替我盛一大碗来。”
胡安忙答应了,兴冲冲地去盛饭。等他一走,贺言春便又拉着方犁的手,一边搓揉着,一边轻声道:“想不想我?”
方犁看了他半天,才叹息似的说:“想。”
贺言春一颗心都化了,满腔柔情蜜意,不知怎么是好,忙把他手举到唇边亲了亲,道:“我也想你。日里想,夜里想。做梦都盼着打完了仗回来陪你。”
方犁也笑,摩挲着他的脸道:“这一趟回来,总算能多呆一阵子了。……你看你,瘦得脸都支棱出来了。来吃菜!多吃点!”
说着搛了几筷菜放在碟儿上,贺言春却摇头道:“不想吃这个。”
方犁忙又搛了别的,道:“那就吃这个,胡安今儿一大早出去买的新鲜麂子,你吃两块肉。”
贺言春又摇头,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只想吃你。”
方犁双颊登时发热,止不住也心猿意马起来,却强忍着,在他身上拍了一把,小声道:“给我乖乖儿吃饭,一会儿再说别的!小心让人看了笑话!”
贺言春却就势握住他的手不放,笑道:“谁会笑话?天经地义的事,我看谁来笑话!”
方犁扑哧笑了,飞眼瞪他道:“还天经地义,哪个天哪个地?”
贺言春越发得意忘形,理直气壮道:“我说是就是!旷了大半年,见了自家相好,哪有不馋的?谁不馋,指出来我看看!”
方犁急了,忙朝他额上戳了一指头,小声道:“你嚷嚷什么?喊得满世界都听到了,还不快悄悄的……”
两人正打闹着,屋外胡安端了汤饼上来。方犁忙坐下来,红着脸低头吃菜,嘴角笑意却是憋都憋不住。贺言春见了,心里越发如猫爪挠,坐立不安地吃了一顿饭,连汤饼都没尝出来是甚味道。等胡安把碗碟收走,他便拉着方犁去沐浴,火速洗了个澡,又毛手毛脚把人往榻上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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