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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地上,捂住额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远处。丁丁当当的慌乱脚步声,几个男孩从走廊的另一端消失。
放开手,眼前一半的世界是红的,血流到眼睛里沙沙的疼,抹了一下,袖口都沾上了看着血红很吓人。
亦诗没哭,用袖子捂住额头快步跑回房,翻出一颗巧克力塞在嘴里。下楼找保姆前,她盯了好一会儿门后的世界地图。彩色地图变红了,中间的小贴画也红了,孔叔叔就在那里,再过不久就回来了。
血滴到地毯上,小声对自己说了两遍孔叔叔说过的话。
“一一不哭”
……在布鲁塞尔办公室里正改文件,手一抖,墨水晕开了标点。孔谦停了笔坐起身,不自觉望了眼桌边的相框。
几年前他收到过两封信,一个只有张小纸条,另一封里有她的照片,带在身边好几年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自己手里。
习惯性的拿过相框打开,翻过照片,背后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每次眼前都浮现出她哭的样子。她写给妈妈的信,寄给妈妈的照片,陪伴了他好几年。
妈妈,一一想你。
一看到哪几个字,他不自觉总会想念那孩子。
保姆给亦诗处理额头的伤口,嘴里骂骂咧咧的,赵家两个男孩子野,缺少管教,平日里来了总爱作弄她。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有时候看的松些,就会受欺负。可怜了,她上下一兄一弟都不是一个妈生养的,跟谁都不亲。
用纱布把血擦净了,看着孩子眼里含着泪,保姆也有点心疼。本来生得好好的,不缺吃不少穿,就是开心不起来。这两年好多了,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前两年刚有弟弟的时候,常常自己闷在一楼的房间哭。
亦部长还在时那房子就封了,走廊靠里的几个房间亦家人很少过去,大半夜黑漆漆的还有些吓人。不知怎么就让她找到了钥匙,自己进去打扫,擦钢琴上落的灰,整理谱子。习惯了以后,一找不到她就往那间琴房去。现在的太太从不往那边走,连带着小儿子也不去。只有她去,有时还没过去就能听见音乐声。在亦家帮佣几年,就觉得这孩子聪慧,传了她妈妈的样貌才艺,只可惜,是个没妈的苦命。
“阿姨,晚上我能不下楼吃饭吗?就跟爸说我受伤了。”前襟上还滴着血,手上擦了好几把也没擦净,亦诗倒不着急,反而想到可以找个由头逃过晚上的饭。
保姆上了些碘酒,伤口沙的疼,她哆嗦着躲,咬了咬嘴唇。嘴里还带着一点巧克力的味道,刚才没有哭,眼泪都到了眼眶里又生生憋回去。她知道哭了也没人看,反而自己难受,不如不哭。
“我去问,你一会儿回房好好躺着,也别看书了,听阿姨话,看这么大口子,那几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拿什么砍的?姑娘家以后破了相就麻烦了。”贴上药棉,保姆又给她把脸上的血渍擦了。“走吧,我陪你回去。”
要过去拉她的手,亦诗把藏在手心的东西放回兜里,才拉着保姆上楼。回到房间,脱了鞋爬到床上,刚刚觉得没什么,现在感觉累了,额头刺痛,闭上眼睛,保姆搭过来凉被,拿起蒲扇给她扇。
没一会儿亦诗就睡着了,保姆出去时把她兜里的东西翻出来看。石子大小的一块绿色玻璃碴,像是从碎酒瓶子上敲下来的。心里更是气,如果打到眼睛非瞎了不可,那两个越发过分了,再这样,低下做事的人都要看不过去了。
拐到一楼书房要进去和她父亲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保姆没敢敲门,等了会儿不见停下,只好先绕回厨房。
路上碰见太太抱着孩子从外面进来乘凉,过去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顺带拿玻璃碴给她看。
赵佩瑜哄着儿子,低头思索了一下,打发保姆送孩子回房,自己去书房找丈夫。
“大哥,青州和荆州呢?”进门打断正在说话的两人,直接把玻璃碴放到了翰臣面前的书桌上,“诗诗头给打破了!”
看了眼桌上的玻璃碴,见翰臣脸上没什么名堂,赵佩珩马上过去拣起来,一脸埋怨,“这两个死孩子,我回去说,现在可能和亦昊到院里去了,这俩孩子不懂事,来时候他妈还嘱咐过呢。”
佩瑜还想说什么,被丈夫拦住话打发了出去。刚嫁他的时候就有些怕,现在好些了,可也不敢违了他的意思,毕竟两个人不算感情很好。
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婚,结果三十出头被父亲安排了这门婚事。说不上满意,只是终身有了依靠,生了孩子才觉得有点像个家了,自己也有了主心骨。
亦翰臣不是特看中感情的人,前面两个妻子一个离了,一个亡故,谈婚事时,他第二个妻子刚刚过世两个星期。匆匆嫁过来续弦,父亲也是看中当初亦部长在部里的威望。亦昊习惯了后妈没怎么难为她,只是这两年亦诗越发不喜欢她。
往楼上走,寻思着要不要去房里看看。佩瑜也算不上喜欢亦诗,那孩子带着她妈妈的影子,更显出她自己姿色平平。
可有姿色又怎样呢,还不是前脚刚去后脚就把她迎进门。毕竟父亲在部里有地位,哥哥也算要员,翰臣这样的人正需要她这样一个妻子。
互相攀附,两家都好办事。明明已经走到门口,想了下还是不进去了,怕那孩子眼里执拗通透的一面。
赵佩瑜下楼到后厨,嘱咐老李加了两个亦诗喜欢的菜,又拿了钱让保姆出去给她买几瓶祛暑的果茶。
再回到楼上,进了自己房间,把儿子抱过来哄着。晚上尹家、沈家的人来,不知道翰臣又打了什么算盘。
尹沈也算姻亲,家珍嫁过去之后一直没生养,尹司长膝下只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家珍娘家这边,她哥哥的儿子也是相似的年纪。
政治婚姻没有登对不登对,只是相互之间有用没用。想着几个男孩子,包括哥哥家里两个,再想亦诗那孩子,感觉现在说这些都还早,毕竟她还小,只有十岁,再过五六年寻思不晚。走到桌边看着压在写字台下的合影,边角发黄了,还压在这儿,每次瞥到,佩瑜心里也没什么好情绪……亦诗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推,翻转身子。头比睡前疼的厉害,坐起来难得的靠到保姆身上撒娇。
难受的时候她想告诉别人,可孔叔叔不在,她又疼得不想拿笔写信。到头来不知道能跟谁说,自己说是不哭,可还是挨不过难受。保姆拍着后背,哄的时候叫她小名。听着听着,她哭了。
她喜欢别人叫她一一,因为妈妈从小就那么叫,朦胧的儿时记忆里,她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现在家里都叫她诗诗,外人也这么叫,听了一点不觉得欢喜。
保姆从柜子里找了漂亮的裙子给她换上。本来就不舒服,换衣服一折腾,身上又出了汗,懒懒的躺回床上不想下地,拿过被子盖着脸。
“一一乖,你爸爸下面叫你,客人都等你呢。”保姆又扶着她坐起来,给穿好鞋,看她脸色发白,眼神涣散,无精打采的实在招人疼。拿梳子给她梳辫子,小心的不碰到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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