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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第2页）

陈掌柜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赵家小子说得不错，我祖父曾经是平城唯一一个会做皮偶的人，他老人家手艺极好，若不是生在了这穷乡僻壤，我们陈家不知道该有多风光无限。就算是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平城，也有许多人不远千里前来，只为买我祖父一个皮偶。”

他朝厅中那三具皮偶扬了下头，说道：“你看看他们，哪里比真人差了？我父亲只学到了祖父三分手艺，我只学到了父亲一分，做出来的皮偶就已经这样，你们能想到我祖父做出的皮偶有多美吗？尤其是......尤其是我祖父穷其一生心血做出来的她。”

“我儿时一次在父亲书房外惊鸿一瞥，当天晚上睡觉就梦见了她，醒来后我问父亲那日书房中的女孩是谁，想要让他帮我去议亲，父亲听后笑了笑，说那是祖父造着真人身形做出来的一具女皮偶，还说他儿时也曾痴迷过一段时间，后来长大了遇见了我母亲，才渐渐把女皮偶给忘了。”陈掌柜脸上浮现起狂热的神色，“我本来也以为日子久了自己会忘，可自从那日我回去后，几乎夜夜都能梦见她，恍若真人一般，与我谈天说地，与我互表情谊。我们在梦中相拥相吻，那时我每日最期待的事，就是早些睡觉与她相见，直到我在梦中真正拥有她的那日起，我就明白自己再也忘不掉她了。”

“我经常在想，那么逼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皮偶呢？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染上了疯病一样，满脑子都是她。我开始翻阅各种异闻录、话本子，试过无数遍千奇百怪的方法，直到我无意间听说，当今国师是除了前朝灵女一脉外，又一个伸手可碰仙道的人，我到处拖人打听皇观的位置，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去上京城，在皇观外跪了足足十日，国师才终于肯见我一面，然后我......我......”

国师答应见他的那一刻，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再也不是幻想了。

他终于可以跨过世俗的阻隔，与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相拥。

薛榆无悲无喜地望着他，轻声说：“可怜。”

陈掌柜垂下眼眸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怜，从头到尾都被耍得团团转。”薛榆视线越过他，望向雅间深处，“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躲在雅间的吗？”

陈掌柜见她望向身后，猛地挣动起来：“你想干什么？！”

薛榆手中捏着的铜钱弹起，在半空中打了个挺，倏地飞向雅间深处，紧接着，几人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在雅间内响起。

是女人的声音。

长终和赵小山脸色猛地一变，恐惧和慌张布满了整张脸。

薛榆一手拉过赵小山到身后，另一手紧紧拉着红线，语气不变道：“满身恶臭味也不遮遮就出来见人，真以为世上所有人都会被你迷惑吗？”

她先前就闻到了一股怪味，还奇怪那具“死”了的皮偶连血腥味都没有，怎么会有一股子邪祟身上的味。

一直默默暗自扫量着茶馆，发现味道全都来自西北角落的雅间，一诈还真把陈掌柜给诈出来了。

“住手！你给我住手！这是我们平城人自己的事，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陈掌柜疯狂地挣扎着，咆哮道，“自从你们来了平城之后，他们全把你们当作宝贝，有事没事就往那破观里跑，一个个就像狗一样追着你们，不就是会堪舆术吗？也就平城这穷乡僻壤没人愿意来罢了，一个病瓤子和一个哑巴，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全都是一群井底之蛙，上京城遍地都是比你们厉害又谦逊的人，就连国师也没有你师傅会端架子！”

薛榆懒懒地笑了下，无赖地道：“我偏要管，你又能把我如何？”

她之前还担心陈掌柜会堪舆术，万一又把那两具被铜钱剥了魂的女皮偶弄醒，事情就会变得十分棘手，可现在嘛，陈掌柜显然什么都不会，门阵也不过是国师指点的罢了。

“一个承了人毕生心血而出的皮偶，又日日夜夜与人为伴，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气，早就成了通灵的邪祟，比鬼还要会魅惑人心。”薛榆冷冷道，“你真以为她爱你吗？她不过是想借你们的手，让自己有人身显形罢了，先是魅惑你父亲没能成功，老实了十几年，又魅惑无意经过书房的你。还是你以外自己是特例？老实和你说吧，随便换个男人碰上她，也会与她相爱。”

“住口！你别说了！不是这样的！我和她是真心相爱！”陈掌柜吼道。

赵小山咬牙拉着手中的红线，掌心被勒得发痛，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长终轻飘飘搭了一只手握住红线，然后往后一拉，那股巨大的拉力霎时间就消失了，陈掌柜所有的力道仿佛石沉大海般，再也拉不动赵小山了。

“哥，你......”

长终脸上露出吃力的表情，冲他说：“你快使点力，我要没力了。”

赵小山迷茫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一时愣在原地。

难道......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天赋异禀”？

薛榆手猛地大力往后一拉，红线随之一震，迅速往回缩，带出了雅间里藏着的那个陈家传了几十年的女皮偶。

“她是不是在梦中日日夜夜和你说，自己如果是个人就好了，可以和你长厢厮守，为你生儿育女？清醒点吧，那不过是她一贯的说辞，也许早些年你问你父亲，会发现这些话，他老人家年少时也曾听过。”

薛榆掐着女皮偶的脖子，睨着眼看她，问道：“你说他可怜不可怜？”

可怜心意不坚，受了皮偶的魅惑，成为一具活人傀儡。

可怜错爱佳人，爱上了一具皮偶，一腔心意付诸东流。

可怜沉迷不醒，明明知道是假象，还甘愿沦陷在其中。

陈掌柜紧紧盯着薛榆的手，面目狞恶地道：“你不要碰她！！”

薛榆瞥了眼女皮偶，不得不说，她的确很美、很逼真，也难怪能先是迷住爹后又迷住儿，确确实实有魅惑人的姿色。

女皮偶脸上是一个娇羞的笑，细细弯弯的眉如两片柳叶，一双眼眸含情脉脉，左侧脸颊有一颗朱砂痣，鲜艳的红好似要映进人的心里般，满头的乌发松松绑在身后，看上去娇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