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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奏起长陵那一刻他就想带你一起走,可他当时已经走不了了,他必须留下来帮你抵抗后面要追杀你的楚人。子昊风流,骨子里却是个克己复礼,周正自持的人,那一晚上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狂傲。看到宴会上那样的羞辱你都能忍,那时候他也急了。饶是他安排的再完美,你却是更执着。
“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手吗?……如果你知道,一定会惊叹自己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我情不自禁伸手捂上左肩,想到了那支急驰而来的箭端,那种心神俱裂的感觉如今犹在。仅仅是因为吃准了我恨那把伤了我的刀,知道左肩上的伤是我最大的耻辱,所以射出了如此精准、及时的一箭……强迫我离开。
可他不明白这样做我会恨他么?
女人拿下我的手,幽怨的说:“你不要怨他,也不必怨自己……他选择了最决裂的方式,是为了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逼出最危险的境地。
“我和子昊从小就在一起,在别人眼里都是青梅竹马,我哥哥也很中意他……然而他不要这样的感情,他情愿在秦楼楚馆里彻夜不归,去追寻那种短暂的欢情。
“……倚层屏,千树高低,粉纤红弱。云际东风藏不尽,吹艳生香万壑。又散入汀蘅洲药,扰扰匆匆尘土面,看歌莺舞燕逢春乐……盛陵君少侯何等风流,华灯弈博上郢都,雕鞍驰射宫前柳……
“那时候我以为这样的男人不需要爱情,可是我错了。他曾说,‘东风且清,只有未遂风云之人,才会恣意旷荡,而我不是。’
“有些东西是他放不下的,他与我哥哥、陈炀曾举天盟誓,若我大楚一日未能扬旗天下,一日不论修齐之事。”
后面的话我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那一句,
“他选择了最决裂的方式,是为了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逼出最危险的境地。”……这句话久久在我耳边回荡。我始终不曾明白,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去扼杀对方的感情……
“逝者已矣,都过去了……只是漏声滴断,又何必回眸?”女子如是说着,语态悠然,飘零的眸光中有种称之为依恋的东西,正悄然无息的流逝着。
“公主,您爱他么?”
“爱过,也放弃过。我这半辈子放弃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无从分辨。”
“那公主,您……爱过我么?”
女人点了点头,清淋淋的泪水映照着烛光滑下,如初见那时一样,犹疑并且寂寞,明亮而哀伤的眸子里满满的刻出我的倒影………
“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第一次叫我翠儿,那时候我以为被识破了……却忘记了我与将军未曾谋面。”
“这样啊,”我说着开始笑了,笑得红光满面,轻佻的把她推入绫帐之中,然后缓缓俯身覆上,而她亦没有拒绝,箩裙缎带与华色锦被丝丝溢渗,“吴王不会来了,公主今夜就陪我可好?”
衣衫半褪,绫罗帐里艳色四溢,女子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宛如一种天成的魅惑……我亦沉沦其中。
也就在这时候,很突然的,门“支”地一声被人推开了,我惊异的抬头,浅阳一身王袍站在门口,在门外的无限黑幕中是如此突兀,身后随着四五名内侍,像是布了一个旗阵,如鹰爪。初次体会到了捉奸在床的恐慌,一时间慌不择乱,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把翠儿的衣服掩好。浅阳自然没有跨进来,他站在门口冷冷的一句,“东方,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滚出来!”我的手一下子僵住了,赶紧从地上拾起外套,还来不及披上就往外走……
“封住你们的口,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半字,定斩不饶。”吴王向侍卫交代了这么一句,然后按了按太阳穴。“都退下去吧。”
我站在原地,直觉那句“退下去”不是冲着我而来。
浅阳走到我身边,眸子忽闪忽闪的,这么一添色,倒显出几番做作的真诚。“慌了么?”他说。
废话,我白了一眼,自然没敢正对着面前的君王,“你把我给吓死了,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又临时起意,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人怎么如此反复无常,先前不是说那个女人不能留在有消息的地方么?不是说让我一死以彰臣子报国之节么?——按照律法,做出这种事情双方都要腰斩。本来说好了翌日清晨让胡宜把陈炀引来,让他亲眼目睹,然后为平楚愤先把我斩了,楚妃关押死牢。有了这么个累赘,一日不斩楚妃陈炀就一日不敢掉以轻心,一日不敢归楚……不是说要来个什么一石二鸟么,没想到在我方要得手的时候这个身为主谋的家伙竟然来搅局。想到这里实在气不打从一处来,也不顾君臣礼仪了,指着他张口就骂道:“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知道我多小心谨慎?白天你刚封了她做楚妃,我一整晚叫她公主,生怕哪句叫错了,让她注意点什么来。连命都要搭进去,我容易吗我……”
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浅阳似乎很用力的盯着我,嘴角始终极不自然的抽动,最后终於忍不住捂着嘴大笑起来,边笑边嚷嚷道:“这么蠢的计策,你……你居然还当个真了,真是……哈哈……真不是普通的笨蛋。”他笑得快没气了,很没形像的蹲下去。我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直到地上的人笑累了,发现我也蹲下来了与他平齐,他这才没笑了,红晃晃的宫灯照在脸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说不出的诡异,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计策哪里错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一计看似荒唐,却的确没有什么大错处。真正让浅阳笑的,是我说的那些荒唐话。可是他当时没有说,因为我太过麻木了……
他领着我往御花园里走,走的很急,脸上阴晴不定的。宫外三更的梆子突兀的响起,就我们两个人,偌大的王宫里一片寂静。走到湖边浅阳突然停下来,我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这时候才看清他的脸已经很阴沉了,他指着面前凝滞的一潭死水,说:“就这里,你跳下去吧。”
我莫名其妙的看看他,怎么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来前人所言伴君如伴虎如此切谛。我看着面前呈暗色的一潭秋水,神经质的对他一笑,这一笑带了点谄媚的意味,我说:“我就不能换个光荣点的死法么?”
“嗯?好啊,”他哧笑着说道,然后走道我跟前,手指一挑,身上披着的那件朝服应声而落,“东方今晚做得可是伤风败德之事,怎再配穿着朝服去死?我知道你内心有愧……够光荣了吧?”
我无聊的甩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半空中似乎听到身后一声“喂……”,可是入了水就没思想了。
***
当我再度悠悠转醒的时候是站在水中央,还不及我腰头高的湖水围绕在周身,我被浅阳搂在怀里,否则根本站不直。这一下子可栽得够狠,我摸摸额头上下滑的黏腻液体,当下就叫出来了,“好疼!”,
“谁知道你动作这么快。我是想叫你不要头朝下的,这样跳下去虽然很壮观,可是……呃,真的会出人命的。”
我使劲儿甩头,把发冠全甩落了也没清醒一点,等到浅阳把我弄上了岸,我一阵恶心,吐了个七荤八素,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大王,你耍我。”
“是你自己找死……你就真的这么想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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