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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另一只蛟龙爪为涂老幺编了鬼骨,令他有了肉身得以重返人间,只是到底是鬼,每日入夜要回到神荼令里歇着,否则精神便会日益衰弱。宋十九愣愣听完她所言,却并未露出什么欣喜若狂的形容来,仍有些回不过神,仍有些晕头转向,只因她头一回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失去,也是头一回失而复得。原来失去感并不是涂老幺硬了舌头断了气,而仅仅只是两个字——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逞强,如果她没有胡闹,如果一切没有发生,涂老幺也不会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失而复得也并非涂老幺又睁了眼睛迈开步子,也仅仅是两个字——傻了。还有别的,她在濡湿的睫毛里看着李十一眼下的乌青,想着她在自己昏迷时是如何万分细致地雕着扇骨上的鳞片,又是如何一针一线将涂老幺的鬼骨缝起来,她缝的不是涂老幺,是自己的过失,是她闯了弥天大祸之后,像送两个趁手的物件一样,将她的悔不当初堵在口中。她听见李十一摸着她的头发,轻轻道:“涂老幺糊涂半辈子,到底聪明一回。”他虽舍了一副肉身,却救了李十一同宋十九,也心知令蘅有本事救他。她想起涂老幺初睁眼时,笑嘻嘻地同她作了个揖,说:“府君大人,我涂老幺这是作了鬼,往后便是您泰山府的弟兄,您可千万多照应。”她问他要什么照应。他抠了抠眼皮子,说:“能让我守着婆娘同四顺么?”他想好了,回去同婆娘说,他吃了长生不老药,他婆娘傻,他说啥也信,否则当初怎会被他这一穷二白的二流子诓来呢?待过完这辈子,婆娘断了气,他便再回泰山府,守着李十一和宋十九。如此一来,十分美妙。余下的,只差点细节。李十一思及此处,微微笑起来。她听见肩膀上软软的宋十九抽了抽鼻子,缓过了神,也醒过了脑,忽然呼着烫烫的气道:“你的法术,原来这样高。”原来连阿瑶同蛟龙亦要忌惮三分,那么……“那么……”她欲言又止。她听见上方的人温温笑了一声,接道:“那么,我当年,是不必同你打那么久的。”宋十九抬头,心砰砰跳:“什么意思?”“自己想。”但与先生阖玉棺(十九)是想上了那么三两日,其实倒不必想上三两日。但松鼠得了一颗脑袋大的栗子,必定要抱在怀里揣两日,烛龙得了一颗蓄谋已久的糖,便要窝在笑里存两日。她想起第一回同李十一的情事,她被对方反反复复叠的巾帕击中,被精心准备这个四个字击中。如今她被令蘅的“不必”击中。原来不是“旁人不必插手”,而是“我不必同你打那样久”。其实她还有许多未想明白的地方,好比说令蘅是在天上地下挑小宠时瞧上了她,还是在泰山府初见时瞧上了她,又或者是在交手时瞧上了她。但她愿意将令蘅的心思想得长一些,再长一些。她又想,是不是令蘅早看中了她,却沉住气等了两三百年,将朱厌一事编成一个小小的圈套,只等冒冒失失的她闯上门呢?阿音说得对,伴侣之间,偶然猜心,也算得上情趣。再呆了一日,便踏上归途,宋十九李十一并涂老幺春萍同何家村的人道别,三叔的身子损耗已久,仍是虚,杵着拐杖送别靠着墙根儿,婶娘捉着袖子揩眼泪,拣了好几把尚算油亮的菜,原本还捉了一只鸡,可饿了好些时日,蔫儿了吧唧的,恐在路上便死了,带着不便,便只掏了几个鸡蛋,煮熟了,用洗干净的布包着,塞进涂老幺的包袱里。“姑娘。”道别的话说不出来,她只喊了这一句。她知道十九不是寻常人,也心知这疫情去除同她有干系,但她没见识,怕话说不好,因此只将她的手捏着,搓了搓。宋十九抬头看她,婶娘近来是哭得厉害,眼皮子都松松垮垮叠了好几层,她看着她,总觉得面目模糊,心里头惴了一秒。“十九姐姐。”小豆丁靠着婶娘,腰上仍旧缠着过时的“爆竹”,手里时轻时重地绕着线,扯一下,再扯一下。这是他唯一的玩具,也是他唯一的武器。他觉得自己是个小小的英雄,没有人晓得他拖着爆竹跑了一户又一户,跑到精疲力尽,才将这疫兽吓了回去。不过英雄是不必讲出来的。他永远都不说。宋十九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拉着李十一往村口走去,这日雾很大,山上的雪仍旧未消,地上走起来咯吱咯吱的,好在有阳光自雪山后晃出来,晃得宋十九眯起了双眼。
战神归来,势不可挡!你们眼中的神,也只能在我的脚下匍匐,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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