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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祁国佩夫饶车队自霁都出,至崟宫凌霄门外已经十一月二十六。
锁宁城初雪。
宫门大开,迎六公主归省。阮雪音接圣旨直往影宸殿去,柘黄龙纹常服的崟君立在正殿门前拢着手等。
初雪稀微,飘散在苍翠竹林间有种冬春难辨的奇异美福阮雪音的湖色缎裙趟过青石板筑就的宫道,与纷纷扬扬的翠与白倒相得益彰。
这般青翠的宫城,国君实不该着柘黄色,太跳脱,以至于突兀。然阮佋喜柘黄更胜历代崟君,从朝服到常服无一例外,终年不改。
至阶前,阮雪音跪,恭谨三叩首,一如昔年不出声。
“一去近两年,没有只言片语,总算回来一趟,仍是哑巴似的不话。也不知祁君喜欢你什么。”
眉粗长而尾部上扬,眼角垂而目色犀利,鼻梁挺这项传给了阮雪音,嘴唇异常薄,给人一种永远抿着的错觉。
像鹰。
阮雪音打这么觉得。
“陛下万安。”她起身,依旧垂眼看地面。轻雪降落,很快消融为无。
阮佋沉着脸复看她片刻。“进去话。”
年复一年阴雨浸泡,影宸殿的朽木气味比她记忆中更浓。祁宫明丽清凉的空气闻得久了,再回来她更觉不惯,微蹙起了眉。
“佩夫人如今眼高,想必看不上朕的影宸殿。雩居给你收拾出来了,该也住不惯,只能委屈些时日,”他稍顿,“等顾星朗来接。”
雩居是阮雪音在崟宫的住处。自来公主都有殿宇,但她的地方叫居,一个仿如道观的院。雩,本意为求雨的祭礼,又意虹。阮雪音一向取后者作解,盖因锁宁城这地方实在不需要祈雨。
“陛下叫我来议事,事情解决了,我自己回去便可,何须他来接。”
阮雪音不坐,终于抬眼,直直看向那张鹰一般的脸。
阮佋也阴沉,这一点,阮仲是像他的。却并非亲父子,着实讽刺。
“真是怪了,”他眯眼又看她半刻,“你是越长越不像你母亲。四岁上山那阵分明还很像。”
他从不曾对她提及母亲,阮雪音只觉心上漏了一跳。“叫我来锁宁城做什么。”
似乎意外于对方没往下追,阮佋上扬的眉尾动了动,“那逆子究竟想干什么,竞庭歌和蔚国想干什么,你来告诉朕。”
“阮仲是谁的孩子,你先告诉我。”
朽木气息被不时荡入的雪意混得清明了些。
可能也是错觉。
“那贼子永康九年就死了。”
永康九年,咸元宫变,大将军林崇被十三名宫婢勒杀于咸元宫暖阁,也是一个雪夜。
阮雪音只想得到这一件。
“阮仲知道么?”知道自己非亲生,不一定知道其父何人。
“他敢这般做局自毁王府逃去蔚国,便是孤注一掷要反。早知有今日,朕当年便该将林崇在军内的党羽一锅端了。”
是阮仲敢反,多半动用了林崇的旧部。那是多少人,占了整个崟国多少兵力,阮雪音心中无数。
“陛下不是慈心之人,当年没端,定是因为端不了。应该端不起。”
阮佋面色更沉。
“所以锐王府遭清剿确不是陛下动的手。”她继续。
“不是朕动的手,却实打实是禁军的人。所以朕,他在国内已经布署就绪,此番逃往蔚国,不过是给下人一个不得不反的理由。”
“陛下开始在禁军内部摸排了么?”
阮佋长声出气,“自然要摸。”他冷哼,没再往下。
因为徒劳。来不及了。
“陛下叫我来,是防蔚国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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