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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缪尔是一个美国人,四十来岁,褐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嘴唇上浓密的两撇胡子也梳理的整整齐齐。在这屋内也戴着一顶崭新的礼帽,长风衣外套上的黄铜扣子擦的闪亮、闪亮,远远看他从酒店楼梯缓步走下来。
塞缪尔的夫人萝拉.谢尔顿,一个穿着丝质蓬松长裙的漂亮妇人,挽着塞缪尔的手臂一起走下来,她的个头相对塞缪尔来说是不高,只是刚到他的肩膀。这位出身于美国老牌富贵家族的骄女,当年没有选择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对象,唯独看中了在一家钢铁企业工作的帅气小伙子塞缪尔,塞缪尔除了年轻帅气几乎是一无所有。这件不匹配的婚姻关系几乎遭到了萝拉家族所有人的反对,最后萝拉还是被父亲老谢尔顿先生亲手交到了塞缪尔手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对夫妻婚后生活并没有像大多数人期望的那样过得一地鸡毛,反而是非常幸福。
塞缪尔在婚后事业腾飞,不但顺利的摆脱了体力劳动进入管理层,然后更是升迁不停,现在已经是那个钢铁公司的高管,能算得上是名利双收。
塞缪尔夫妻这些年陆续育有三子二女,几个子女中萝拉最喜欢、最看中的还是这次带来大盛的长子普雷斯科特。一个眼看着就快比自己父亲高的十五岁少年,帅气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哪怕是在漫长的远洋航船上,每次看见这个微笑的少年,萝拉在长途疲累和无聊也会少了很多很多。
萝拉回头招呼自己儿子走在自己身边,一手挽着丈夫,一手挽着亲爱的儿子,哪怕是买到自己心仪已久的珠宝也没现在这么开心、满足。
塞缪尔夫妻原本是不可能来这万里以外的大盛国,他们在来这里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个国家存在。
塞缪尔在美国七叶树钢铁公司当总经理已经好几年,职位高,负责的事情就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非常有限,这次能来临海是因为要收取一笔债务。
一位农场主在城市银行用自家的农场抵押出十万美元,这位农场主在拿到巨款后并没有在美国投资,他带着家人来到大盛的临海。农场主在法租界内投资修建了一家大型面粉厂,还大价钱花钱买了一栋漂亮的住宅将全家人安顿进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出人意料的在法租界外低价买了一块百亩大的空地。
所有事情都很完美,农场主雄心勃勃的打算大干一场,结果去年圣诞节前,一家人在回美国的途中遇到海难无一生还。抵押的农场被银行收回拍卖,依旧有两万美元的欠账。
城市银行作为债权人向法官申请拍卖农场主在大盛的财产,农场主在美国的亲属拿不出那么大一笔巨款填补银行的欠款,他们默认了银行的处置方案,农场主在临海的全部财产被城市银行以两万美元的价格拍卖。
美国这种拍卖活动很常见,农场主的财产在大盛的临海,一个大多数美国人都没听说过的地方,所以这次拍卖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塞缪尔和萝拉有朋友供职在城市银行,他将要被派往临海工作,关于临海的事情他都会关注,在跟夫妻俩闲聊的时候说起这单拍卖。塞缪尔听过也没当回事,倒是萝拉觉得这拍卖有利益可图。她拿出两万美元让丈夫补给银行,顺利的跟银行买下了农场主远在万里外大盛国的财产所有权。
塞缪尔一家三口人来临海,结伴同行的当然是被银行派往这里工作的好朋友威尔森。
威尔森在临海只待了很短的时间,期间帮朋友顺利的拿到了拍卖的财产,然后就赶往北京。作为花旗银行新派驻在盛国的总经理,银行在大盛的所有事务都需要威尔森亲自处置,银行对雇佣的华族人雇员信任有限。
威尔森在给塞缪尔信中抱怨北京的落后,他想赶紧办完事回临海,可是盛国官员办事拖沓,程序复杂。作为花旗银行驻大盛总经理,亲自负责每年一百多万美元的援建项目。可是那些负责此事的盛国官员似乎并不积极,他们在上司和驻华公使面前点头哈腰答应的无比痛快,可是自己在这寒冷的北京这么久了,连新学校的地址都没确定。真不知道这所燕华学校什么时候才能建成并投入使用,要是修建在温暖湿润的临海就好了,不用自己这个总经理亲自盯着,花多少钱给银行报账就会有专人去处理,等着学校修建好再从美国聘请校长和老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塞缪尔夫妻原本打算快速处理掉那笔资产,然后在临海游玩一段时间就赶回美国过圣诞。没想到这笔拍卖得来的资产价值远超夫妻两人的估计。从威尔森手里拿回欠债人存放在花旗银行保险柜内的资产证明后,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发现单是租界内那个面粉厂价值就超过五万美元,那套在公共租界的房产也能卖到五千美元。最惊喜的还是法租界外那块空地,塞缪尔夫妻从法国朋友那打听到法租界可能会再次扩建,那块地离法新租界很近,这百亩大小的地方价格会升值多少没人知道。
塞缪尔夫妻为了处置掉这笔庞大的财产留在大盛的时间已经超出了计划,但是这都是值得的。
陈地主新看上的面粉厂就是已经在塞缪尔名下的那间,他和这对外国夫妻接触好几回。
塞缪尔夫妻出手面粉厂的意愿非常强烈,但是前提条件是必须同时买下法租界内一套房产和法租界外一块地。
双方交易的意愿都很强烈,但是谈判却并不顺利,塞缪尔的要价不但没降低,反而从十万美元涨到二十万美元,这可是五十几万块大洋。
面粉厂陈地主势在必得,房子留着自己在临海住也不错,就是那块空地在塞缪尔竟然是涨价元凶,陈地主实在是不想要,双方纠结的问题都在这块空地上。
今天陈地主约了塞缪尔夫妻去跑马场看赛马。
跑马场在公共租界,陈管家叫了几辆马车。
普雷斯科特在上车前,来到杨三强身边,指着马车连说带比划:你和我一起。
杨三强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高,但是要比自己强壮一些的小洋人,转头看向陈管家,陈管家笑着点头。
两个一般高的小伙子一起坐上了一辆马车,车上普雷斯科特向杨三强伸出手:我,普雷斯科特.莱特。
杨三强听着小洋人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中国话也伸出手握住:我,杨宝。
一路上两个少年人连比划带猜,竟然能勉强交流起来。
普雷斯科特在凯旋门酒店就注意到这个当时站立在一边的高个少年。
普雷斯科特来盛国这么久,这个人是最像自己那些同学的华族人。从眼神到气质都不同于租界内看到的矮小又瘦弱的盛国孩子。
离开美国好久的普雷科斯特有点想家了。
进了跑马场,普雷斯科特拽着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跑到父母身边,向父母介绍自己在临海刚认识的好朋友杨三强。
杨三强也学着外国人行礼方式,微微弯腰向普雷斯科特的父母行礼问好。
陈管家在一边笑眯了眼。
普雷斯科特向父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话,萝拉笑着点头同意,塞缪尔也点头,只是嘱咐了一句话。
黄通译意外的看了一眼杨三强,同陈地主轻声说,这个小洋人要带你家的小伙计去靶场玩,这对外国夫妻同意了。
陈地主对杨三强说:三强啊,你去陪着这个小朋友玩吧,玩枪注意别伤着人。陈管家拉着杨三强走到一边,掏出一沓钞票,点了二十法郎给杨三强去招待小洋人。
普雷斯科特对靶场的一切都很熟悉,交钱,领枪和一盒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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