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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蔓慌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惊动了什么,又飞快别开,艰难地开了口:&ldo;李老师。&rdo;
她面色煞白,李悠云端详着她,眉头微蹙,手却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ldo;跑什么跑,那么不想看见我?&rdo;
尹蔓原本千头万绪,一塌糊涂,乍一听她这句话,胸腔猛地陷了下去,又酸又软,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提前为她做了判断‐‐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泪水来得连个预告也没有,尹蔓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急忙拿手去擦,可越是擦,眼泪越是汹涌,越想压抑,情绪越是激烈。她仓皇地看着李悠云,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见到她孩子气的举动,李悠云也顾不上说她了,伸手抱住她,心疼地拍着那瘦骨嶙峋的肩背,她浓烈的悲伤感染了她,李悠云喉头干涩,只得反复道:&ldo;别哭,忆初……&rdo;
第20章
她的怀抱带着似曾相识的暖意,让尹蔓想起那个寒冷的雨夜,外婆僵直冷硬的尸体停在殡仪馆里,她年纪尚小,什么也不懂,面对至亲的溘然长逝,完全丧失了理智,整个人浑浑噩噩,孤立无援。
李悠云知道后,连夜赶来,帮着她处理了外婆的一切后事。焚化的时候,尹蔓看着外婆一点点被送入炉中,转眼间就要化成一钵灰,突然发了疯。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冲向火化炉,李悠云拦下她的腰,紧紧抱住她,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中,耳边回荡着她颤抖的声音:&ldo;别怕,老师陪着你……&rdo;
她温暖的怀抱,成为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火把。
尹蔓在泥泞中挣扎,拼着一口气,奋力抵抗,时光将她偃苗助长地拔高成人,这一刻又开始无情地压缩她,压得她筋骨俱断,痛不欲生。她像个在外受尽了委屈的小孩,一触碰到零星的关爱,就立马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艰难双手奉上,扯去了故作麻木的伪装,那些狰狞的伤口顿时一览无余。
尹蔓从默默流泪变为嚎啕大哭,最后抽噎着说不出话,她难得任由自己情绪泛滥,忘记有多少年没这样哭过了,好不容易停下来,身子还止不住的抽搐。
李悠云眼里也显了泪。
她猜她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苦。
尹蔓打着干嗝,见她前襟都被自己哭湿透了,有点不好意思。
李悠云拿出纸巾为她擦干眼泪:&ldo;这么大了,跟个小孩儿似的。&rdo;
尹蔓眼睛鼻头通红,咧了下嘴:&ldo;让您见笑了。&rdo;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李悠云心情复杂:&ldo;说不见就不见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唉!不说了。&rdo;
尹蔓垂着头,对她的责怪无地自容:&ldo;我不敢见您,我没脸。&rdo;
李悠云很不赞同:&ldo;傻话,什么有脸没脸的,&rdo;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踌躇地问道,&ldo;忆初,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你,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rdo;
尹蔓刚冷静下来,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她浑身紧绷,像个正待腰斩的犯人,终于迎来了临门一刀。
这就是她不愿见她的原因。
李悠云见她眼神躲闪,闭口不言,脸色严肃起来,谨慎地说道:&ldo;不瞒你说,我这些年听到了一些传闻。当然,老师是绝对不信你会做出那种事的,但是又联系不上你,我希望你可以明确地告诉我……&rdo;
&ldo;假的。&rdo;尹蔓打断她。
她突兀地直视着李悠云,她的老师这几年没见老,眼神里带着岁月洗练下特有的包容,还留存着对她的殷殷希望,于是再次斩钉截铁地强调:&ldo;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都是假的。&rdo;
李悠云长舒一口气,尹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ldo;我现在在云市……没拿高中文凭,就随便找了个工作。我外婆以前的老房子快拆了,到时候应该能得一笔拆迁款,等拿到了钱,我想盘个店自己做点小生意。&rdo;
她说得头头是道,李悠云果然相信她,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见她确实没有走歪路,彻底放下了心,但仍感到极惋惜:&ldo;你远远不止如此的,当年要是……&rdo;
她嘴唇嗫嚅,到底没能说下去。
尹蔓自然懂得那些留白的话,她以前常年保持着年级第一,要是没发生那件事,学校本来是把她当成状元苗子培养的。她见不得李悠云一脸沉重,故作轻松地笑道:&ldo;过都过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其实现在也挺好的,可能就是命吧。&rdo;
李悠云没有顺着她的话,她几番神情变化,终究还是抓紧她的手:&ldo;忆初,你想不想再读书?&rdo;
她生怕尹蔓再露出那副认命的表情,急切地说道:&ldo;你老实告诉我,人生路那么长,想再往上爬不是没有机会的,你知不知道?&rdo;
&ldo;我也不是说你现在不好……但我们都清楚,你不止这样的,&rdo;她笃定地重复,&ldo;我做了一辈子的老师,谈不上自己有多不得了,看人的能耐总归有几分。这些年带了这么多学生,不愁找不到帮你的人,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尽我所能……&rdo;
&ldo;算了,李老师。&rdo;?
尹蔓不容她讲完,一口回绝了她,她深切的期盼过于炙热,照得自己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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