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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其实，即便不离婚，夫妻两个吵架、对骂、互打的情况也不少。俗云：&ldo;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打架不记仇&rdo;。看来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有的也不影响感情。这种现象，国外也有，并非咱们的&ldo;国粹&rdo;。有意思的是，中国人喜欢把自己的配偶，称为&ldo;冤家&rdo;，并有&ldo;不是冤家不聚头&rdo;的说法。既然是冤家，为什么又要在一起过日子呢？一种似乎&ldo;在理&rdo;的解释是：这是对包办婚姻的一种潜在的反抗，即因为不满择偶的身不由己，便把气出在配偶的身上。但据我观察，称配偶为&ldo;冤家&rdo;，尤其是妻如此称呼夫，多半倒是一种&ldo;昵称&rdo;，所以又有&ldo;俏冤家&rdo;的说法。这种心理其实很复杂，姑且存而不论。但可以肯定，不少夫妻的心理深层，都确实潜意识地存在着一种敌意，一点点鸡毛蒜皮，都会引发&ldo;两伊战争&rdo;，弄得&ldo;海湾地区&rdo;不得安宁。

至于相互之间不满，看不顺眼，挑毛病，找岔子，男的指责，女的唠叨，两公婆不停地拌嘴，这类事情，就更是多得难以尽数。不过，这类事情，在一般人看来，不过&ldo;小菜一碟&rdo;，早已不足为奇，不值得大惊小怪，拿出来说了。

总之，在传统婚姻中，总体上说，夫妻之间是礼多于情，义多于爱，生育重于性。夫妻之间，处于一种既不平等也不正常的关系之中。丈夫可以&ldo;怕老婆&rdo;，却不可以&ldo;疼老婆&rdo;；妻子只能&ldo;恋丈夫&rdo;，却不能&ldo;爱丈夫&rdo;。夫妻双方，都只能&ldo;例行公事&rdo;，不能&ldo;产生私情&rdo;。结果当然也很简单：夫妻之间既然少有情爱，甚至少有性爱，则婚后的男子（女子无此权利），便只好到别的女人那里去寻找爱情，或者去寻找生理和心理的满足。

《中国的男人和女人》（易中天）‐‐姬妾之（一）妻与妾

妻之外，有可能与夫发生爱情的，首先是妾。

妾是相对妻而言的。所谓妻，就是男子的&ldo;正式&rdo;配偶。她与丈夫之间的关系，是正式的婚姻关系。结成这种关系，要经过一系列的&ldo;正式&rdo;手续，即必须通过&ldo;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do;，举行从纳采到亲迎等一系列仪式，还要拜舅姑、祭家庙。这样&ldo;明媒正娶&rdo;来的妻，当然在名份和待遇上都受到&ldo;礼&rdo;与&ldo;法&rdo;的保护，有着妾不可企及和不可替代的地位。正因为夫妻是一种正式婚姻关系，妻是夫的正式配偶，所以妻又叫做正室、正房、嫡配、原配、夫人等。

妾则是男子的非正式配偶。她与丈夫之间的关系，是一种&ldo;非正式&rdo;的关系。所谓非正式，就是没有或不必经过&ldo;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do;，并非&ldo;明媒正娶&rdo;的意思。妾的来路不一，说句不好听的话，真是偷的、抢的、骗的、买的、讨的、借的，样样都有。当然，也有父母&ldo;赏&rdo;的，但这与父母为之择妻仍不相同。择妻，不仅是择妻本人，也是择妻族，是&ldo;合二姓之好&rdo;；而&ldo;赐妾&rdo;则全无这些内容，夫家与妾家也没有婚姻关系，不算&ldo;亲家&rdo;。这样，按照中国古代的婚姻制度，夫与妾之间在名份上，就不能算夫妻。

但是，夫与妾之间，又在实质上具有夫妻的性质，包括：妾只能有夫一个性对象，妾之所出被承认为夫之子，妾与夫一般都共同生活，对于夫之财产有部分继承权等等。这是妾与ji不同的地方。要言之，夫与妾，乃是一种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的两性关系，我们无妨称之为&ldo;准夫妻关系&rdo;或&ldo;非正式夫妻关系&rdo;。正因为是一种非正式的关系，所以男子之获得妾，便不能叫&ldo;娶&rdo;，而只能叫&ldo;纳&rdo;（纳妾），甚至干脆就叫&ldo;买&rdo;（买妾）。之所以叫&ldo;买卖&rdo;，不仅因为不少妾确实是买来的，还因为依礼法，&ldo;妾通买卖&rdo;，不是买的也是买的。叫做&ldo;纳&rdo;，就算是相当客气了。

什么叫&ldo;纳&rdo;？纳也者，收容之意也。男子将女子&ldo;非正式&rdo;地占为己有，还要说是&ldo;收容&rdo;，这当然混帐得很。但名之曰&ldo;纳&rdo;，也还有&ldo;容纳&rdo;的意思；这个意思是对妻而言的。也就是说，妻容忍夫把妾&ldo;纳&rdo;入家中、&ldo;收&rdo;在房内，以为自己的&ldo;第二梯队&rdo;和&ldo;候补队员&rdo;，成为自己的&ldo;副职&rdo;和&ldo;帮手&rdo;，故曰&ldo;纳妾&rdo;。

可见，没有妻，也就没有妾。妻和妾，都是夫的性对象。但是，妻与夫有正式婚姻关系，妾与夫只有非正式的婚姻关系。所以，妻有&ldo;正室&rdo;、&ldo;正房&rdo;等称呼，而妾则只能称之为小妻、旁妻、下妻、次妻、庶妻、小妇、侧室、偏房、副室、姨太太、小老婆等。总之，妻为正，妾为副，妻为主，妾为仆。&ldo;明媒正娶&rdo;的妻，与&ldo;来路不明&rdo;的妾，其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首先，妻与夫，是配偶、伴侣关系；而夫与妾，则是主仆、主奴关系。这样，妻与妾，在理论上也是主仆关系。至少妻对于妾，是&ldo;半个主子&rdo;，和夫一样，对妾握有生杀予夺大权。依礼，夫纳妾，应经妻的批准；夫与妾同房，也应经妻同意。因为&ldo;纳妾&rdo;之义，原本就有须经妻&ldo;容纳&rdo;的意思。尽管在事实上，不少男子纳妾，未必要妻批准；与妾同房，也完全由自己兴之所至。但至少在理论上，妻是拥有这一权限的。而且，在历史上，也确有因妻坚决反对而丈夫终于未能纳妾者，比如东晋的当朝显贵谢安即是。

妻与妾既然有主仆的名分，则妾对于妻，也应谦卑自抑，恭敬有加。她应称妻为&ldo;夫人&rdo;、&ldo;太太&rdo;，晨起晚睡时，要向妻请安。妻吃饭时，妾应站在旁边伺候。如妻赐坐，也只能坐半边屁股，而且时时站起来添饭、布菜。总之，妾绝不可与妻平起平坐。因为依礼，&ldo;妾，接也，言得接见君子而不得伉俪也。&rdo;伉俪，即匹配，所以夫妻又称伉俪。妾既与夫&ldo;不得伉俪&rdo;（不匹配、不对等），当然也不能与妻对等。

妾不但不能与妻平起平坐，而且还要受妻管辖。因为妻作为&ldo;主妇&rdo;、&ldo;主母&rdo;，享有法定的&ldo;治内&rdo;权，即管理家内事物的一切权利。这个权利是礼法授予的，连夫也不得僭越和干预。夫如干预妻&ldo;治内&rdo;，一旦妻搬出&ldo;礼&rdo;来，则连夫也只能自讨没趣。这个&ldo;治内&rdo;权，当然也包括管理妾在内。比方说，未经妻批准，妾不得出门；妻训斥妾时，妾不得还口；他人赠物与妾，未经妻允许，妾不得接受等等。甚至，在法定由妻陪侍夫的日子，即便妻不在，妾也不得代行其事。

妻妾之间的这种不平等关系是终身的。许多朝代，都有不得以妾为妻的规定。唐代的杜佑，就因为晚年以妾为妻，颇受士林的指责。甚至直到死后，妾与妻也仍不能平等：妻死可以与夫同椁，而妾则无此殊荣。

其次，不但妾的地位低于妻，而且妾之家族的地位也与妻之家族不可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