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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望着龙岸逃也似的背影，朱怀镜内心很是歉疚。但他只好暗自歉疚了，不能让外界知道他不赞同陆天一的做法，更不能让外界以为他支持龙岸告状。套用西方一种常见的幽默表述，官员们最讨厌三件事：第一件是告状，第二件是告状，第三件还是告状。而目前官员最喜欢讲的三句话：第一句是加强法制，第二句是加强法制，第三句还是加强法制。

晚上朱怀镜要求舒畅家吃饭。下班时，赵一普早就在车边候着了。朱怀镜说要上朋友家去玩，不用陪了，小杨送送就行。赵一普点头笑笑，伺候着朱怀镜上了车。直到轿车开出老远，赵一普才回头走了。似乎轿车的尾灯就是双眼睛，唯恐它们看着他不恭敬的样子。

地委机关到物资公司本来不远，路上却很费事。交通管理太乱了，机动车、人力车、行人，挤作一团。卖菜的小贩也将摊担移到路边，好向下班的主妇们兜售。坐车就比走路还要慢了。杨冲急得直骂娘，骂城管办和交警队是吃干饭的。

朱怀镜心里急，嘴上不说。这些不是他分管的事儿，不好多嘴的。

几分钟的车程，花去了二十多分钟。朱怀镜在舒畅那栋宿舍前下了车，打发杨冲回去了。他径直上了舒畅住的四楼，刚到门口，门就开了。原来舒畅早就站在阳台上望着下面了。只见舒畅穿着宽松的休闲衣，倚门而笑。&lso;你好慢啊，就用屁股磨都早该到了。&rso;舒畅说。

听着舒畅的嗔怪，朱怀镜感觉舒服。&lso;梅次街上没有一天不堵车，&rso;他又问道，&lso;就你一个人在家？&rso;　　&lso;我把孩子送到外婆家去了，就我们俩。&rso;舒畅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就躲向了别处。

朱怀镜背膛一热，问道：&lso;孩子几岁了？男孩女孩？&rso;　　舒畅说：&lso;男孩，九岁了。你喝什么茶？我这里有上好的乌龙茶，原先的老同事从福建寄过来的。

我最近喝玫瑰花茶，这罐乌龙茶还没开封哩。&rso;　　朱怀镜说：&lso;那就试试你的乌龙茶吧。玫瑰花茶有什么好喝的？我想像不出。&rso;　　舒畅笑道：&lso;说法倒是有，玫瑰花茶养颜的。&rso;　　他玩笑道：&lso;你这么漂亮，还养什么颜？&rso;舒畅红了脸，说：&lso;都老太婆了，还漂亮！你坐吧，我去炒菜，马上就好。&rso;朱怀镜说：&lso;就我们俩，吃不了什么，随便炒两个菜就行了。&rso;　　舒畅说：&lso;行。其实我只是想尽个心意，我哪炒得了什么好菜？你喜欢吃什么菜？&rso;朱怀镜玩笑道：&lso;我胃口粗糙，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人。&rso;　　舒畅听罢，脸一红，笑了起来。

朱怀镜问：&lso;舒畅你笑什么？&rso;　　舒畅仍是笑，说：&lso;没有哩，我没笑什么。&rso;　　朱怀镜摸摸脑袋，说：&lso;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rso;　　舒畅笑着说：&lso;你说不吃人，我就想起一个笑话了。唉！不说了。&rso;　　朱怀镜急了，&lso;你别卖关子，说嘛。&rso;　　舒畅拿手掩着嘴，又笑了一阵，才说：&lso;你可别说我呀！

一对新婚夫妇，度完婚假，先生去上班，夫人还在家休息。夫人问，你今天想吃什么？先生端着夫人的下巴说，想吃你哟！结果先生下班回来，见夫人光着身子在客厅里跑步。先生吓了一跳，问你这是干什么？夫人说，我在给你热菜呀！&rso;　　朱怀镜装作没事样的，哈哈大笑。他没想到舒畅居然能说这种半荤半素的段子。舒畅笑着，就去了厨房。朱怀镜问：&lso;参观一下你的房子行吗？&rso;　　舒畅在里面应道：&lso;小门小户的，有什么好参观的？&rso;　　房子只有两室两厅，不算太大，家具也简单，可所有陈设都别致得体。要挑毛病的话，就是客厅那架钢琴似乎放置得不是地方。那是客厅不太宽敞的缘故。他随便看了看房子，就推门进了厨房。舒畅回头笑道：&lso;拜托你坐着吧，你看着我，我就慌了，哪炒得好菜？&rso;　　他说：&lso;真的，你随便弄两个菜就是了。&rso;　　&lso;好吧好吧，我只弄两个菜。你先去坐着，不然两个菜都弄不好了。&rso;　　朱怀镜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新闻联播正好报道一个领导干部腐败的案件，名字没听清，只听见说这位倒霉蛋身为领导干部，视党纪国法于不顾，大肆索贿受贿，公然卖官，沉溺女色，生活糜烂……没有听完，朱怀镜就换了频道。这是一挡环保节目，介绍美洲神奇的动物世界。他一下子就沉浸其中了。他很喜欢看动物节目，同儿子差不多。看动物节目比看人的节目轻松多了。又想今天舒畅像换了个人，有说有笑，毫无顾忌。

他自己也不拘谨，就像回自己家里似的。

只一会儿工夫，舒畅就端菜上来了。一盘腊肉片煎金钱蛋，一碟凉拌竹笋丝，一碗清炒豌豆尖，一罐老姜乌鸡汤。

他搓着手，夸张地咽着口水，说：&lso;舒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菜？特别是这腊肉片煎金钱蛋，我自己做过一回，很好吃。我还以为是我独创的哩！&rso;舒畅拿出一瓶王朝干红，说：&lso;我这里就没有好酒啊。&rso;　　朱怀镜说：&lso;既然是吃家常饭，就得像在自己家里吃饭一样，喝什么酒？我只要哪餐饭不喝酒，就是最大的福气了。&rso;　　&lso;那就吃饭？&rso;舒畅歪着头，望着他，样子很逗人。

她便盛了碗饭，双手递给他。

朱怀镜笑道：&lso;真贤惠，差不多举案齐眉了。&rso;　　舒畅红了脸，说：&lso;我才没有福气为你举案齐眉哩！&rso;　　朱怀镜吐吐舌头，笑了起来。他先尝了一片金钱蛋，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又尝了一小口鸡汤，也是鲜美异常。他吃饭本来就快，今天菜合口味，兴致又高，一晚饭一眨眼工夫就光了。

舒畅哧哧笑了起来，说：&lso;你吃那么快干吗？&rso;　　朱怀镜说：&lso;我斯文不起来，是个粗人。&rso;　　他便有意吃慢些，可再怎么慢，也吃得比舒畅快。他吃了三碗饭了，舒畅才吃一碗。他实在吃饱了，却怕舒畅独自吃饭没兴趣，就又盛了一碗。这碗饭慢慢地吃完，舒畅才添第二碗。他使劲儿磨蹭，还是比舒畅先吃完。他想陪着舒畅吃，便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舒畅吃完第二碗饭，就说吃饱了，添了一小碗汤。两人喝着汤，相视而笑。喝完了汤，舒畅低了头说：&lso;见你吃这么多饭，我好开心的。女人嘛，就是喜欢看着男人吃得香。&rso;　　朱怀镜突然发现。舒畅今天始终没有叫他朱书记，只是左一个你，右一个你。他心里便有种异样的感觉。舒畅收拾好碗筷，出来坐着。一时无话，两人都望着别处。忽听得舒畅低声说：&lso;你也许不想知道我的生活，可我觉得应该同你说说。如果不是他那天到你那里，我也不想说。我和他曾经是地区歌舞团的同事。我是团里的头牌演员，跳芭蕾的。他在团里号称钢琴王子。说实在的，他很有才气，人也长得帅，你见过的。我谈恋爱，大家都说很般配。结婚后，开始还行。慢慢就合不来了。他太自负，却又没有过硬的吃饭本事。我不嫌他没本事，可他并不老老实实过日子，还用他那套花架子去勾引女人。后来，歌舞团解散了，我们调动全家所有关系，替他找了个好单位。梅次地区没什么好单位，物价局就很不错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