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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1页）

刚出了洪兴场，便看见一拨一拨背包扛伞拖家带口的直朝洪兴场涌来。蒋元慈拉着一个老者问道：&ldo;兄弟这是……？&rdo;那老者惊慌地问蒋元慈道：&ldo;你不晓得啊蒋舵爷？&rdo;

&ldo;不晓得啊，咋的？&rdo;

&ldo;你没看见前头那些兵吗？他们都打不赢&lso;霉老二&rso;逃命去了，你不怕啊？&rdo;

&ldo;怕啥？&rdo;

&ldo;那&lso;霉老二&rso;凶得很哦，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奸，见东西就抢，都追拢治安场喽！你还不快跑就来不赢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逃命去！&rdo;说着那老者慌慌地追前面的人去了。

蒋元慈看着一拨又一拨逃难的人从自己身边跑去，心里头怪不是滋味。他想到蒋文洲和他的保安队，那么多人，那么多枪，那么多的手□□，他们该没有跑吧？他拽着一个年轻点的男子问道：&ldo;那些保安队呢？守雕堡的那些？&rdo;

&ldo;他们？他们比哪个都跑得快，都不晓得跑拢哪里了！&rdo;

&ldo;你好好看看我，认得我不？&rdo;

那人看了看蒋元慈，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哀求道：&ldo;队长饶命！蒋爷饶命！队长饶命！蒋爷饶命！……&rdo;

&ldo;我问你，&rdo;蒋元慈一把将他提起来，逼视着，&ldo;蒋文洲在哪里？&rdo;

&ldo;不晓得，蒋爷，我真的不晓得……我只晓得是他喊人逃跑的……他跟兄弟们说，杨森潘文华李家钰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枪都抵挡不住，就凭我们手头这几根破枪起啥子作用？他们都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不跑，在这儿等死啊？大家就从治安场朝蒲江跑了。下面那些雕堡里面的弟兄看见上面的跑了，也就跟着一窝蜂地跑了。&rdo;

&ldo;我的天啦！蒋文洲，你害死我啊，蒋氏一族休矣！&rdo;蒋元慈顿脚捶胸仰天呼号怒不可遏泪如雨下。

&ldo;蒋爷饶命，我也是德义堂小老幺。我想把我老婆带走，所以……&rdo;

&ldo;你走吧。&rdo;蒋元慈觉得天在旋，地在转，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已经掉进深深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当他的思绪回到眼前，面对现实的时候，他觉得此时此刻，那逃命的人流就如洪水，倾泻直下，势如破竹，整个蒲江就如一片洪水，整个儿都在奔跑。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些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奸，见东西就抢的说法，自是不信。对于红军，说好的有，说坏的也有。就他这些年来的了解，完全不可能是那样。可这蒋文洲为啥子要鼓动那些人逃命呢？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理由来。

&ldo;幺爸儿，我们也跑？&rdo;文松胆怯地问道。

&ldo;跑啥子跑，回家！&rdo;蒋元慈说着，迈开大步回家去了。

这天早晨，蒋文洲回来了。

&ldo;好你个蒋文洲，你还敢回来！老子今天不要了你的命我就不是蒋舵爷！&rdo;蒋元慈拔出合子炮来就要打。郑春梅见状赶紧跑过来抱着蒋元慈：&ldo;杀不得，杀不得，不能杀他！&rdo;

&ldo;我不杀他，蒋氏一族就要灭门！&rdo;

&ldo;灭门？啥子灭门？&rdo;

&ldo;老子在县长面前是签了生死状的！&rdo;

&ldo;啥子生死状？你签啥子生死状？&rdo;

&ldo;哦，这个我晓得，&rdo;蒋文洲说，&ldo;三娘，是这个样子的，县长林肇开拿枪逼着各区区长、保安队长签生死状，要求他们和保安队不许后退半步，否则就要抄家灭族。&rdo;

&ldo;你晓得还鼓动那些人逃跑？你故意害我？良心狗吃了！&rdo;

&ldo;幺爸儿你等我说完再骂行不行？&rdo;

&ldo;说，随便你咋说，不杀了你，我蒋氏一族就要灭门！&rdo;

蒋文洲说，没有知会就鼓动那些人逃跑，一是必须那样干，二是他幺爸儿当时正在家服丧，三是无论如何不能牵连他幺爸儿蒋大爷蒋队长。其实那天他们也是借了天全、雅安、名山一路逃亡人的力，推着甘溪、大塘、洪兴民众如潮水一般逃跑，弄得县长林肇开也信以为真，惊慌万分弃城而逃。他乘坐大轿，还专门弄了个&ldo;难民证&rdo;挂在胸前。你可以想见他那狼狈相，在保安大队的护卫下，经东门桥，奔中兴场，上长秋山，登凉风顶，逃往眉山晋凤、盘鳌。随行逃跑的还有保安大队队长、两个区长。

听到这里，蒋元慈释然了。他县长都逃跑了，我还怕啥子？看来，这个县长，也不过如此。在危难之时竟然置子民于不顾，还混迹于&ldo;难民&rdo;一逃了之，成何体统？！一想到这些，他面色也温和下来，拿眼睛定定在看着蒋文洲，听他讲下去。蒋文洲看着蒋元慈却不说话了。&ldo;咋啦？哑巴啦？&rdo;

蒋文洲看蒋元慈不生气了，也便放胆地添油加醋地吹起来：那天天气很好。林肇开县长那一大群人，跑到长秋山脚下，就如蚂蚁一般牵索不断往上爬。那林县长那里吃过这般苦楚，既惊慌又怕被人认出来，戴了一顶破草帽，还躲躲闪闪的拼命往上爬。这个时候的他，说是人不人鬼不鬼再确切不过了。等翻上凉风顶，回过头来，眼看百丈、黑竹方向硝烟弥漫，耳听炮声如闷雷轰轰；低头俯视蒲河两岸，村庄点点，大路小路逃亡的人群，就象蚂蚁搬家一样向前涌动。林县长自己嘲笑道：&ldo;想我林老爷在蒲江如此威风八面，名震三山，如今却成了逃亡难民，弄得如此狼狈，或成为千古笑谈啊！&rdo;

&ldo;活该！&rdo;蒋元慈和郑春梅异口同声喊道。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ldo;让人感到奇怪的是，&rdo;蒋文洲说，&ldo;李司令母亲李熊氏也在警卫队长卢联三的护卫下跟着逃亡。你说，她儿子就在蒲江守着，她跑啥子？她躺在软悠悠滑杆上一边逃一边还自言自语骂道：&lso;他妈那个x，老娘是老皇太，老皇太！他妈那个x，咋也成了难民了！&rso;&rdo;

&ldo;结果呢，连&lso;□□&rso;的毛都没见到一根！&rdo;蒋元慈说罢，三个人又一次开心地笑了起来。

&ldo;不过，这次是真的来了，&rdo;蒋文洲说。

&ldo;你说啥？真来了？&rdo;

蒋元慈惊异之际，李子兴从龙门外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灰布军衣的军官。见到蒋元慈，行了个军礼，喊道&ldo;报告蒋舵爷，我们团长请你去一趟！&rdo;李子兴跟蒋元慈介绍说：&ldo;这是李司令侄子李团长的副官。&rdo;

蒋元慈满腹狐疑地跟在副官后头，去了洪兴场关帝庙。

&ldo;蒋兄，许久未见，你还好吧？&rdo;李团长非常热情地迎接他。

&ldo;李兄，都当上团长了！&rdo;蒋元慈拱拱手。

&ldo;哪里哪里。今天劳你大驾，非为别事，就是商量我们两兄弟如何联手保护洪兴桑梓不受□□祸害一事……&rdo;话还没说完，副官匆匆进来附在李团长耳边说了句什么。

&ldo;罗……一个军？！&rdo;李团长十分惊诧地转头看着副官，凝固的脸色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