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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见她未听清自己喊傅倾饶时的称呼,正欲对她说这位也是大理寺的大人,旁边段溪桥已然开了口。“曾妈妈,这是阿娆。”段溪桥笑眯眯地说着,朝傅倾饶使了个眼色。傅倾饶咬牙切齿地瞪了他片刻,扯出个笑来慢慢转向曾妈妈,好生说道:“曾妈妈好。”“哎,好,好,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曾妈妈乐开了怀,一低头,看见了两人交握的手,那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傅倾饶望见了,忙甩手想要抽出来,却被段溪桥死死握住,没能得逞。她只能干笑两声,故作看不到曾妈妈那诡异的眼神,跟着段溪桥朝里行去。还没到吃饭的时辰,老管家准备了许多新鲜的果子。段溪桥见曾妈妈已经梳洗过,脸上没了疲惫之色,便唤了她一同去吃。两人虽都会说大恒的话,但是谈话之间,还是时不时地会带出自己家乡的语言。每到这个时候,曾妈妈都会不由自主去看傅倾饶。见傅倾饶一脸坦然好似没有听到,又见段溪桥全然不怕傅倾饶听到的模样,她才放下几分心来。可是一转眼,瞧见自家那个连剥个橘子都不肯自己动手的少爷,居然亲手给傅倾饶削果皮,曾妈妈只觉得天塌地陷,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看着段溪桥言谈举止间对傅倾饶亲昵至极的模样,又见他心甘情愿欢天喜地的样子,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终憋到内伤着实没法忍了,凑着傅倾饶吃完果子段溪桥出门给她打水的空档,也跟了出去。将他拽到屋外一角,十分艰难得开口说道:“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也知道你寻不到能搁到心里的人是绝不会成亲的。可是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望了望屋内那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郎,万分绝望地说道:“……可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子了?”☆、芝麻酥段溪桥明显愣了下,侧首看向屋内。傅倾饶手上沾了果汁,不肯弄脏衣裳,便握着两只手支在身前。又因没事可做,她百无聊赖地歪过头,去看屋里生着火的火盆。这个时候的她,全然不设防,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凝重,竟是显出一丝少女的娇憨来。段溪桥不由就笑了,指着她对曾妈妈说道:“没有喜欢男子。她其实……”他滞了滞,又改了主意,“我不过是仅仅喜欢她一个罢了。”他故意没说明口中的“她”是男是女,曾妈妈只当自己猜对了。又听他说只喜欢傅倾饶一个,知他心意已决,摇头叹道:“我本也管不到你,可你想想,段家只剩下你一个了。虽说他们素来待你不好,可若是你这样下去,那段家岂不……”她话未说完,就被段溪桥抬起一手制止住,停在了一半。许是段溪桥离开得太久了,傅倾饶抬起头来,朝屋外不住张望。看到段溪桥后,她哼了声别过头去,继续看那火盆子了。段溪桥瞧见后,忍不住笑了下,好生对曾妈妈说了句“您放心,耽误不了什么的”,这便端起水盆,朝屋内行去。曾妈妈瞧见他待傅倾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顿时心里发堵得难受。路过的老管家看到后,笑道:“您老放心好了。主子带傅大人来过一次。我倒是瞧着傅大人不错。”“你懂什么!”曾妈妈怨道:“他再好,能成亲?能生孩子?”“那有什么打紧?傅大人人好心善,这不就够了?再说了,”老管家笑得意味深长,“或许,主子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呢。”傅倾饶净完手,偏偏头,越过段溪桥朝外面看了眼,狐疑地问道:“你们刚才在说我?”“怎么会。”段溪桥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过是许久未见,闲聊了几句罢了。”说罢,他就说起了旁的事情。傅倾饶接了他的话后,慢慢地,就也忘了方才那一瞬的疑惑。两人说到口干,正一同饮着茶,曾妈妈捧了一碟点心过来。段溪桥一看便笑了,拉拉傅倾饶的手臂,说道:“正是你爱吃的。你尝尝。曾妈妈自己做的独特口味,只做给家里人吃,旁人是吃不到的。”接过曾妈妈手里的碟子就推到了傅倾饶跟前。傅倾饶盯着那碟芝麻酥看了半晌,抬眼去问曾妈妈:“您做的与旁处完全不同?是怎么个不同法?”曾妈妈看了眼全神贯注凝视着傅倾饶的段溪桥,暗暗叹了口气,对着傅倾饶恭敬答道:“我们那儿喜好吃辣,这吃食偏甜,我就在里面放了点点胡椒。”“胡椒啊……”傅倾饶怔怔看着,喃喃地重复道。段溪桥笑道:“问那么多作甚?吃吃不就知道了?告诉你罢,这可是曾妈妈第一次说出她的秘诀。旁人问过她好多次,她都没有说过。你这可是头一个。”傅倾饶努力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来,拈起一块。搁在眼前看了半晌,她将它慢慢凑到嘴边,微微张开了口。曾妈妈看她这样郑重对待一块点心,虽心中疑惑,却以为她是听了段溪桥的话后有些不敢下口,故而没有多想。但段溪桥了解傅倾饶。这丫头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反、什么都敢做,又怎会因了一块小小的点心而紧张?看她如此行事,他蓦地有些担忧,伸出手去就想阻止她。可没等他触到她的手,她唇齿稍动,已经咬下了一口。点心瞬间断裂,发出一声脆响。可就是那么轻微的一个响声,却好似重锤锤在了段溪桥的心上,发出重重一击。他顿了下,收回手。望着平静地慢慢细嚼的傅倾饶,问道:“怎样?好吃吗?”傅倾饶将口中之物咬成细细的碎末,吞下。调转视线平平地望了段溪桥一眼,又缓缓收回目光,再咬下一口,继续细嚼。一块小小的芝麻酥,她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吃完。从头到尾,神色始终平静到了极致。可就是这种近乎没了声息的仿佛带着死气的平静,却让段溪桥有些胆战心惊。眼看着傅倾饶吃完手中之物、将沾了些许碎末的指尖伸入口中轻轻吸吮,段溪桥忙拿起另一块,伸到她的眼前。他试图将她的手拽出来,将东西搁在她的掌心。谁知她力气甚大,硬撑着不被他拉开,执拗地继续着先前的动作。段溪桥加大了手劲。本以为会成功,谁知她冷冷的一眼扫了过来,瞬间卸去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没了强硬下去的勇气。曾妈妈觉得气氛不对,试图劝阻,在看到旁边老管家的眼色后,与他一同退了出去。段溪桥有些口干,忙拿起旁边的茶盏,喝了口茶。就在他正要将茶盏放回桌面之时,突然,傅倾饶腾地站起身来,大跨着步子朝外行去。他再顾不得其他,丢下茶盏随后跟了过去。傅倾饶走到树旁,再也忍受不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支在树边,垂下头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一人在她后背很小心地轻轻拍着,给她顺气,被她侧身避开。胃里已经吐空,可那恶心到了极点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她只能扶着树干无力地干呕。半晌后,她粗粗喘息着,直起身来,合上双眼,无力地靠到树上。歇息了片刻,脊背挺直步履僵硬地朝外行去。段溪桥紧走两步,一把拽住她,沉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发什么脾气?”傅倾饶直直地望着前方,不搭理他。“曾妈妈一路奔波,仍然忍着疲累做了点心。就算是东西不合你的胃口,你不吃便罢,直说就好。怎地这般任性、发脾气?你不爱吃,我去外面街上给你买……”“我任性?发脾气?”傅倾饶头也不回,冷冷说道:“不用去买了。这里,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段溪桥的手慢慢松开,上下打量着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在和我开玩笑?前一刻还好好的,不过吃了个点心罢了,怎地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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