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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送走周立年，杨嬷嬷跟着绮年往院子里走，低声急道：&ldo;姑娘刚出门，小厮便来报了，看见三爷带着扬年少爷去了族长家中。只怕真是被姑娘料着了！&rdo;

绮年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来周家三房还真是不死心，当真是想拿立嗣的事来闹了。

&ldo;母亲呢？精神可好？&rdo;若是别的事，绮年自己想办法解决，但这立嗣是大事，必须告诉吴氏，否则万一事到临头，只怕吴氏更要气着了。

第5章思立嗣周家七房

吴氏这些日子用着药，绮年又百般的变着法子说笑话，总算精神好了些。今日太阳也好，正歪在窗下榻上，有一搭没一搭与如鹃说话。见女儿进来，忙招手道：&ldo;回来了？可累着了？&rdo;

绮年忙过去，往吴氏身上一靠，笑道：&ldo;不过是坐个轿子，哪里就累着了。倒是母亲今日精神好，女儿看着心里也高兴。&rdo;

吴氏今日也自觉不错，搂着绮年笑道：&ldo;可不是，今日竟觉得身上松快。&rdo;忽看见她用的玉络子换了，不由得问道，&ldo;这是哪里来的？&rdo;

绮年见她问了，略一思忖，将冷玉如之事说了，又道：&ldo;听玉如说舅舅升了正三品的侍郎，母亲也该去封书信道贺才是。&rdo;

吴氏听了也欢喜。吴老太爷有二子四女，却是两妻一妾所出，六个兄妹中只有这个哥哥是同母的，在家时兄妹感情自是好的。只是自己嫁到了这千里万里之外，书信不便，这些年先是为公婆守孝，后头丈夫又去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与娘家往来得少，竟是不知道哥哥已然官至三品。

&ldo;说的是，如鹃去取纸笔来，是该给哥哥道贺，且今年的年礼也该往京城送了。&rdo;

绮年靠在吴氏身边，略一踌躇，终于还是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ldo;爹爹已然过世两年，娘可想过给爹爹过继一子，承祀香火？&rdo;

吴氏一怔：&ldo;过继？你爹爹不是有你么？&rdo;

绮年苦笑：&ldo;娘，难道你觉得三房如今还肯让我们这样做么？&rdo;

承嗣女也是有的，只要是族里没人反对，让女儿招婿上门，传承香火，这也是可以的。之前三房有意让自己的表侄入赘，所以并未反对，但是现在绮年已经明确拒绝了这桩婚事，若招了别人，这家产三房就半分银子也沾不上，他们如何甘心呢？

吴氏没有这方面的心眼，却不代表她是个傻子，三房这些做派她未必看得十分清楚，但是经人一提，也就明白了，不由得又恸起来，拉了绮年的手落泪：&ldo;我的儿，只恨你爹爹没福，这么早就扔下咱们去了……&rdo;

绮年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缓缓地劝道：&ldo;若爹爹看了这样，他魂灵在天上只怕也不安的。如今爹爹去了两年，这事，是该操办起来了。&rdo;若是周二老爷刚去世，三房就提这事，自然免不了一个欺凌孤儿寡母的名声，但是如今已经过了两年，再提起来就不但顺理成章，还显得三房关切兄长香火。如此一来，二房也就更被动了。

&ldo;娘，我们不能等别人提起来，否则就难了。&rdo;

&ldo;是啊，太太。&rdo;杨嬷嬷连忙说，&ldo;今儿二门上小亮子还看见三老爷带着扬哥儿去了族长家中，恐怕是他们打着主意要过继扬哥儿呢。&rdo;她是真着急。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是吴氏房里的大丫头，后来配了人，又跟着来了成都，当初跟过来的人全都陆续打发了出去，只剩她一个，可算是吴氏心腹中的心腹，没有一时一刻不是替吴氏着想的。

&ldo;万不能让三老爷把扬哥儿塞过来。别说扬哥儿是个不成器的，就算成器，人已经大了，养也养不熟的！依老奴看，还是挑个年纪小的，若不记事的最好，慢慢地养，大了自然跟太太和姑娘亲。&rdo;

绮年慢慢摇摇头：&ldo;母亲没有精力去抚养一个小孩子，便是养得大，也太晚了。&rdo;倘若再往前几年，吴氏身子好的时候，周二老爷也还没有去世，过继一个小的来，到现在也六七岁了。她可以晚一点出嫁，就说再拖上五年吧，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勉强也可以撑得起事了。

可是现在却不成。抱个一两岁的来，纵然她拖到十八九岁再出门子，也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顶什么事？三房要耍心眼，仍旧会受人欺负。更何况养一个孩子得花多少精力？吴氏现在……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承担不起了。

&ldo;娘，有没有想过我们回京城去，依着舅舅住呢？&rdo;绮年仰起头，看着吴氏苍白消瘦的脸，鼻子微微有点酸。要是离开了成都，那就再也不用担心三房找什么麻烦了。

吴氏怔了一怔，这却是她从未起过的念头。在她心中，丈夫、公婆，都葬在成都，这里又是夫家的老家，她自然也该携女儿住在此处。若是女儿能够招婿入门那自是最好，若是不成，也该在本地找个相当的人家，细细选一门亲事。至于回京城去依着兄长过活，却是从未想过。

&ldo;这，这如何使得？你祖父祖母和爹爹都在此处……&rdo;

绮年暗暗叹了口气：&ldo;若是如此，那只怕‐‐过继之事得立刻操办起来了。&rdo;否则三房不肯罢休，后头的麻烦还多着呢。

吴氏不由得又落下泪来：&ldo;也怪我肚子不争气，你爹爹身子又不好，到底没能生下一个儿子……这过继来的，不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也不知养不养得熟……&rdo;

&ldo;娘也不必太担心了。&rdo;绮年打起精神细细劝着吴氏，&ldo;如今一来是为了给父亲日后承个香火祭祀；二来也为免了三房总打咱们的主意，依女儿看，倒是选个年纪大的好。只要人懂事，日后礼节到了，也就罢了。横竖娘有自己的嫁妆，尽够吃用。哪怕不住在一起呢，第一要紧是绝了三房的纠缠，娘也过几天舒心的日子。&rdo;

&ldo;娘的嫁妆将来都是要留给你的。&rdo;吴氏听了这番话，越发伤心起来，&ldo;我的儿，难得你这般懂事，若是个儿子，娘便什么都不必操心了。&rdo;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处啊……绮年只能劝慰：&ldo;娘万不可再伤心了。如今衣食无忧，又有女儿陪着，只要离了三房的纠缠，自家一心一计过日子，可不是神仙一般么？&rdo;

吴氏好容易收了泪，接过如莺递来的帕子轻轻按着眼角：&ldo;罢了，横竖这家里的田地店铺都是我的嫁妆，也就是这处宅子是你爹爹置下来的。将来我的东西都留给你，这宅子我与你爹爹住了十余年，折了银子给他们便是。&rdo;

绮年苦笑。吴氏要么是说不通，要么一说通了又是完全撒手不管的模样，这性子‐‐亏得周家二房人口简单，周二老爷母子也都是敦厚之人，若是嫁了个妯娌叔伯满堂的高门大户，只怕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ldo;娘，可不能这般说，能挑还是要好好挑挑，至少也找个厚道知礼的，将来一是不要断了父亲的香火祭祀，二也要孝敬您才是。&rdo;绮年说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ldo;您看‐‐七房的立年哥哥如何？&rdo;

如果不是今天在大门口看见周立年，绮年未必想得到。平日里吴氏是不出门的，绮年一个小姑娘，没有长辈带着更不好出门。也是成都地方风气开放些，才能带着丫头嬷嬷们跟年纪相近的小姐们聚一聚，若是换了京城那等格外重礼法的地方，这也是不允许的。至于熟悉各房的兄弟们，那更是不可能了。亲兄弟尚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更不必说堂兄弟了，都是要避嫌的。

不过，一想到周立年，绮年就觉得这真是个合适的人选。七房有两个儿子，且都已经成年，过继一个还是匀得出的。相比之下，三房只有一个周扬年满了十六岁，下头虽有一个儿子，却只五岁，养不养得大尚未可知呢。不过在三房眼中，周扬年即便过了继，也仍是自家的儿子，并不是把儿子让出去，只是把二房的产业圈到自己怀中罢了。

七房亦是寡母，想来与二房同病相怜，这些年又没少受二房的恩惠……说起来，七房穷苦，若是周立年过继过来，以二房的产业，供他读书并无问题，日后也可补贴他的兄长周成年，若是兄弟两个都能考了功名，二房和七房也就都立起来了。

当然，最要紧的是，绮年看好周立年这个人的人品。这些年来，二房送过礼去，七房落落大方收了，真心诚意地表示感谢，且尽自己所能也送些回礼，又并不一定要同等的贵重。说起来，这份坦荡是难得的。都说大恩不言谢，七房若是尽在回礼上蝎蝎蜇蜇的要算来算去，反而是矫情了。

再者，七房也绝非一味靠人接济的。周家兄弟宁愿轮流读书养家，也不肯收二房的银子度日。若是这样的人过继了来，一个勤俭持家是少不了的。周立年十四岁就出去行商，想来日后支持这份家业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