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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ldo;可今日是上元节，按宫制，您确实应该和娘娘在一起。&rdo;容与淡淡提醒，&ldo;何况，皇上这样出来，娘娘心里未必痛快。&rdo;

沈徽轻蔑的笑笑，十足成竹在胸的反问，&ldo;朕何须在意她高不高兴？出来前，她已然睡死了的，今夜就算爆竹声再响，也照样醒不过来。你大可放心，她不会知道朕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rdo;

容与蹙眉，看来他是给秦若臻服了些安睡的药物。虽觉得不妥，但也还是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他在为自己考虑的意思。

不过终究理智占据了上峰，将这一份小小不然的窃喜隐藏好，他换上另一帧克己守礼的情绪，就像多年来一直习惯的那样，波澜不兴。

&ldo;臣以为，近来皇上和娘娘都很和睦。&rdo;

沈徽冷哼了一声，挑眉道，&ldo;她生产时险些殒命，怎会和朕和睦？不过装样子罢了，朕和她，此生都不可能同心同德，鸾凤和鸣。何况，今日你也听到了，秦太岳的话，你以为如何？&rdo;

容与知他心中所想，却不愿顺着他的思路回答，&ldo;起码有一点他没说错，在皇子品行智识尚未确定之前，不宜过早立储。阁老今日之言，也确实替皇上化解了尴尬，毕竟是家宴，一众宗亲在座，您也不能像对待臣工那样对待他们。&rdo;

沈徽哂笑，&ldo;朕知道你听的出来他的意思。立储，他自不必担心，反正朕立谁，他都是储君的外家，只是他还可以挑上一挑。也许挑个听他话的，也许挑个能继续有助于秦氏的。你可知道，他的小儿子秋闱中了亚元，他是立意要为秦家再培养出一个阁臣，再来辅佐朕的儿子，孙子！今日不过白献一个人情给朕罢了。&rdo;

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烦闷的说，&ldo;还有你不知道的，那天的事，秦太岳听后大为震怒，派了他夫人进来，明为探望皇后，实为提点劝谏。不然以皇后那样高傲的性子，怎会轻易向朕低头，且那么容易便放过你？&rdo;

&ldo;皇后对朕的心，虚虚实实。需要予取予求，便把朕当作是皇帝。需要满足自身情感，便把朕当作是一个男人。朕也想要一个在政事上志同道合，生活中心意相通之人，肯错一步站在朕的身后，不会有怨怼和不甘。这才是朕想要的伴侣。&rdo;

这话听得人一阵涩然，他的心愿此生怕是难以实现了，这是个死结，从他选择与秦太岳结盟时，就已然注定了。

&ldo;既然得不到，朕也就不在乎。&rdo;他忽然故作轻松的笑出来，&ldo;反正三宫六院，那么多嫔妃，当真是花团锦簇，个个都可以宠，却不用真心相待，那便简单多了。&rdo;

如此自我安慰，实在太过粗暴，人皆有感情，帝王也不例外。

容与禁不住反驳，&ldo;皇上忘了玄宗和杨妃么？贵为天子也是会有倾心相爱的需要，以及随之而来的烦扰。&rdo;

&ldo;李隆基？他若真爱杨玉环又岂会将她赐死马嵬驿。不过还是最爱他自己罢了。&rdo;沈徽嗤笑，扬起下颌，满目骄傲，&ldo;若是朕，一定不会杀了杨妃，也不会再回去当一个受尽欺凌的太上皇。朕会和她远走高飞，过一过不一样的人生！&rdo;

说得轻松，容与失笑，&ldo;在古人之后，议古人之失易；处古人之位，为古人之事难。皇上未尝有过那般处境，就不该无故菲薄玄宗。&rdo;

沈徽低眉，像是在思索他的话，半晌抬眼正视他，&ldo;你也不是朕，怎知朕不会那么做？说什么千秋帝王业，不过短短几十年罢了，即便再贪恋，也终究要放手。既然青山遮不住，不如顺流而下，去看看前路的风景，总好过人生长恨水长东。&rdo;

容与一笑，得承认沈徽这个人，确有出人意表的地方，那些决断洒脱，当然还有异常执着的欲望，都是掩盖在冷峭外表下，鲜少为外人发觉的特质。

不愿他过多沉浸于解不开的烦恼，容与想了想，索性去拿了那件百家衣，捧给他看。

&ldo;朕当日不过提了一句，亏你倒记在心上。&rdo;沈徽笑了笑，调侃道，&ldo;这是，你fèng制的？&rdo;

容与愕了下，&ldo;皇上真以为，臣什么都会？这是请司衣局的宫人做的。&rdo;

沈徽摩挲着衣服，沉吟良久，一笑道，&ldo;希望宪哥儿能健康平安的长大。算是你送他的礼物吧，比那些金玉之物都好。&rdo;

容与摇头解释，&ldo;贵重也好，简素也罢，都是心意。皇上曾说过，宫里的孩子难养活。臣也只是觉得，自己的财物皆是皇上所赐，再转手送给殿下殊无诚意，因此才想到了这个。倒是皇上您，如何知道这类民间才有的物事？&rdo;

沈徽灿然笑答，&ldo;你以为朕从前只养在深宫里，什么都不晓得么？朕去过辽东，去过云南，去过浙西，去过……地方多着呢。好多你以为朕不知道的东西，朕其实都见过。&rdo;

神情蓦地一黯，他接着说，&ldo;可惜，当了皇帝，朕反倒没机会出去了。所以朕派你去，替朕看看外头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以后若有机会，朕也要去走走，旁的地方罢了，唯有江南，朕一定要同你再去看看。&rdo;

江南地，红杏烟柳，水边朱户，一卷黄昏雨，一枕伤春绪，芳糙迷归路。回味渐渐迷蒙的记忆，和他一起，哪怕只是错后半步，走在他身侧，似乎也有种自在和惬意。

一阵震耳欲聋的烟花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彼此对视，都觉得此时此刻，无论任何声音，都会淹没在这片喧嚣里，与其说话，不如静对凝望。

双眸倏然一亮，沈徽忽然起身，在他耳畔低声道，&ldo;陪朕去东华门城楼上观烟花。&rdo;

容与吃了一惊，看更漏已过二更，本能的冲他摆首。沈徽却不管不顾的，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