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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一纸休书携风向段渠迎面飞去,段渠措手不及,颇有些狼狈地接了下来,脸色煞白一片。
“字是丑了些,却好歹也是你一笔一划教出来的,以前还老埋怨你成天教我念那些酸诗,不过现在想来倒有一句说得好,你若无情我便休……”
不紧不慢的声音里,息宁月脸上始终带着笑,漆黑的眸光下,一身红袍长鞭却衬得她明艳逼人,不可方物。
还不待段渠开口,她已然拍拍手,拂袖转身,“段渠,我走了,后会无期。”
挺直的背脊头也不回,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意震得宾客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躲在段渠身后的琴贞松了口气,却明显发现段渠身子一颤,捏紧休书的手骨节发青。
(二)
万里长空,海风呼啸。
息宁月回到东赤的那一天,所有海船一字排开,长长的鸣笛声划破天际,弟兄们将她团团围住,欢呼雀跃。
听着那一声声久违的“大姐头”,望着那蔚蓝壮阔的海面,息宁月一时豪情万丈,眼眶却不觉湿润了。
她一步步走进人群中,迎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走向那道挺拔的身影,一头扎进他怀中,泪流不止。
“白塔,我回来了。”
海风一下一下拍打着船身,呜咽作响,她长发飞扬,耳边仿佛又响起段渠的声音。
那日她离了段家,驾马出城至西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唤,回首望去,竟是喜服凌乱的段渠快马追了上来。
她瞳孔皱缩,心跳如雷。
翻身下马,漫天柳絮纷飞间,他们遥遥相望。
段渠喘着气,胸膛起伏着到底开了口,却是一句:“我,我……来送你一程。”
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猛地握紧长鞭,呼吸一窒。
也许她永不能忘却那一幕,隔着眸中升起的水雾,她望着段渠笑了,声音飘渺得不似自己:
“段渠,你早点说当初娶我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我好歹在东赤也有海上鹰的名头,你去打听打听,我息宁月绝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阿宁,我……”像是生了愧疚,段渠眸含悲怆地想要上前,她却扬鞭在地上狠狠一抽:“站住!”
往日誓言还赫赫在耳,讽刺得像个笑话——
请东赤的海神明证,我段渠今生今世只爱息宁月一人,如若负心,便罚我葬身大海,尸骨无存,与风浪长眠。
所谓天长地久的今生今世,不过只换得今岁今时的一段荒谬。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眸终是染了凄色,一鞭子朝段渠抽去,呲的一声,在那张芝兰玉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转过身,再不去看他,掠袍上马。
“滚吧,你挨了我这一鞭,我们便恩断义绝,两不相欠了。”
骏马奔腾间,她听不见身后段渠的声声呼唤,听不见自己纷乱如雷的声声心跳,脑中只有那些忘不掉的曾经,一遍遍地回响在耳畔——
“我叫段渠,问渠哪得清如许的渠。”
“海上的女子都似你这般豪放吗?”
“阿宁,你当真愿意舍弃一切跟我走?”
那个傻木头,不知道东赤海神的誓言不能随便发吗?她狠心抽他一鞭,了却誓言,是到底不忍心看他日后葬身大海的。
只可惜……伸手抚上腹部,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哀伤。
她可怜的孩子,注定一出生就没有爹了。
那个欣喜难眠的夜晚,她好不容易等回了陪老太君去上香的段渠,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已先对她开口,一脸疲倦:
“阿宁,奶奶要我娶贞贞,我拗不过……只能委屈你了。”
(三)
段渠在两年前出海来到东赤寻药,被抓到了息宁月的船上。
彼时那张文雅俊秀的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着不愿跪下,嘴里嚷着: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怎能跪海盗!”
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叫息宁月一眼就看中了,扑哧笑了出来,红袍一甩,上前拂开几个手下,一把揪住段渠的衣领,瞪大眼作出一副凶神恶煞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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