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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岁安用完朝食,谢原独自出小院,往山中书院的方向走。
没走多远,谢原停下,“不出来引个路吗?”
话音刚落,霍岭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身上还是那身黑袍,他抬手示向前方:“请。”
谢原也不意外,淡定自若的虽霍岭去了山中书院,等在那里的不是长公主,而是李耀。
李耀的书案堆满了文章,头都没抬,免了谢原的礼:“坐下说。”
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谢原也不拘束,走到一旁坐下,安静等着。
李耀并未停下手里的事,一心一用:“过往因果,殿下应当已经与你说的很清楚,我不想提过去,只同你说现在。”
谢原恭敬道:“请岳父大人指教。”
李耀:“指教谈不上。我知你前不久曾因白水河一案忙碌周转,数月时间,也算大致落定。不知你可还记得,过手案件里,曾有松州小吏血书鸣冤?”
谢原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霍岭,心下了然:“确有此事。”
李耀点点头,看也没看谢原,继续叙事——
这个霍岭本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镖局少东家,曾因走镖遇匪,受伏落水,至松州时被人救下保得一命,他的救命恩人是松州漕运小吏,名叫万劼。
大周位居中原,自关内向外,共有两条漕运主线。
自漕运法立,随着关内越发依赖漕运输送物资以支国力,朝廷一直在对漕运过程中产生的问题变革整改,当中又以贪污盘剥为重点之一。
漕运多为供御或供军,又因转运周折,少不得层层经手,也免不得层层剥削。
又因漕运过程中存在天然折损,这便给了贪官污吏天然的剥削理由——凡有缺数,皆归为运输途中不可抗的折损。
对此,朝廷再下细令,将折损程度分为三六九等,对应不同严重等级的折损,分别施以杖刑、流刑与死刑。
朝廷承认折损,但又作了限制,不过是贪污可扼不可绝的无奈之举。
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贪官污吏照旧剥削,甚至肆无忌惮,凡超出规定范围内的折损部分,便直接将罪责赖在奔波于漕运一线的小吏身上,分责担刑,让他们做替罪羊。
久而久之,这成了常规操作。
事情的变故源于不久之前,一批监生幸获监外历练的机会,前往漕运重镇操练实务。
听到这里,谢原这里就接上了。
从前的大周,达官贵族之后可凭门荫轻易入学、入仕,寻常寒门往而不及的优渥资源,他们唾手可得。
而现在,不仅入学入仕考核严格,即便入了学,顺利结业,也未必能得一官半职。
于是,国子监例行的监外历练之制反倒成了捷径。
得临时职务,凡有成绩,历练结束便可直接授官。
令人唏嘘的是,这批监生皆为贵族子弟,吃的盐还没地方州官的心眼多。
到地方后,自恃贵族身份,面对阿谀讨好客客气气的地方官,被捧的飘飘然,实操尚未上手,就先被漆黑的官僚风气熏了个彻底,对奉上的好处来者不拒,还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为官秘诀。
殊不知,从他们接受此次历练起,就已经跳入圣人挖的坑里。
很快,朝中以漕运折损过量为由问罪追究,州官自认与长安贵族扯上关系,不慌不忙故技重施,拉来一批漕运线上的小吏顶罪,万劼便是其中之一。
而后,一封由万劼所书的血绢送至长安鸣冤,而他却横死狱中。
霍岭:“朝廷动静闹得大,可到头来,根本未给冤死之人一个明白说法!究其根源,不过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微末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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