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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这样!”老九说,“自我来到河边,看见就他一个人,一天三响,不紧不慢。”
老八说他早就见着这位老汉了,整整一晌,老汉只在半晌时坐下来吃一袋烟,不过十分钟,就又干起这单调、机械而又笨重的活。
“我看这老汉,保准是个劳模。”老九说,“没人督促,也没人管他,全凭自觉性儿,干得多踏实!”
老八也呆呆地看着,赞叹说:“还是农民兄弟好!不管社会上闹得再乱,他们两手不停。”
“贫下中农本质好!”老九说,“他们只相信:地里要打粮食,就得出力流汗,胡说和瞎吹是得不到丰收的!”
“与体制也有关系。”老八说,“他们凭工分吃饭,一天不上工,就没有工分。工厂不一样,逛一天照样发工资哩!”
“可这老汉少干一会儿,多歇一会儿,或者一担少挑几个石头,谁知道?照样记工分。”老九分辩说,“你看他每一担都装得满溜溜的……”
“这肯定是生产队的老实社员,干部信得过的,才放到这儿!”老八说,“要是滑头,他睡一天也没人知道!”
“对!肯定是个劳模!”老九这回完全同意了老八的话,高兴地说。似乎这个老汉已经成为他心目中最崇拜的英雄,不愿听到别人对他有些微的非议。一切热爱自己的工作,并为之不顾劳累而奋斗的人,都引起他的敬佩和尊重。由此他又联想到自己,惶惑不安地搓搓手掌。
这时候,那老汉放下空担笼,坐到坝根的柳荫下,他休息吃烟的时间到了。
“和老汉坐坐去!”老九提议说。
“好!”老八是很随和的,立刻站起,向前走去。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老汉靠着的柳树下。老汉仍然用手捉着烟袋,瞧着沙滩,一动不动,对来到身旁的两位来访者,不睬不理。老九窘住了。老八却畅畅快快说:“老兄,借个火!”
老汉瞧他们一眼,略一踌躇,从石头上取过火柴盒儿,递给老八,眼睛又投到河滩里去了。
老八坐下来,掏出纸烟盒儿,抽出一根,很实心地送到老汉面前。
老汉摇了摇头,叉开五个扒摸石头磨得很粗硬的指头,推开老八伸到胸前来的手。老八再让,老汉再推——烟被挤折了。
老九难为情了,张张嘴又合上了。
老八不在乎,又搭讪说:“老兄,贵姓?”
老汉又冷冷地瞧他一眼,磕掉烟灰,挑起担笼,走下堤坝,径直朝采集石头的水边走去。
老八望着老九尴尬的样子,傻笑着:“这老汉好倔啊!”
俩人讨个没趣儿,又来到钓鱼的圆盘坝头。
老九坐在石头上,仍然出神地瞧着河滩上拉着石头的老汉,愧疚地说:“老头儿见咱天天来闲逛,不务正业,讨厌咱们哪!”
“也许是。”老八说,“好劳动人见不得游手好闲的人咯!”
“哎!真该死!”老九凄慌起来,“老汉哪知道,咱是有劲没处使呀!”
“看见别人干活儿,我手发痒痒!”老八也动了情,真诚地说,“消磨光阴,毫无办法!”
“何时是了呢?”老九又是这句话,想起明亮的实验室,摆满药品的阁架,烧瓶,器皿,量杯,天平……他说,“我宁愿在实验的爆炸中死去!”
“自己解放自己吧!”老八说,“我想给厂里扫地、做勤杂工,反正不白吃人民的!”
老九指着鱼杆说:“总比来弄这号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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