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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这个猜想落空了。

太康三年（公元282年），司马炎相当诚恳地向时任尚书令的张华讨主意，问：&ldo;谁可托寄后事者？&rdo;

张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ldo;明德至亲，莫如齐王攸。&rdo;

这太令司马炎的伤心了，张华的答案离他想要的实在相差太远。在这个世界上，司马炎内心深处最忌惮、最讨厌的人，莫过于他的同胞弟弟齐王司马攸了。

因此没过多久，张华就被赶出洛阳，到北方僻远的幽州找鲜卑人去处理民族事务了。

司马攸是司马昭的次子，从小就表现优异，史书上说他&ldo;少而岐嶷。及长，清和平允，亲贤好施，爱经籍，能属文，善尺牍，为世所楷&rdo;。对于司马炎而言，这个优秀的弟弟是极具威胁的竞争对手，因为世人普遍认为司马攸更胜他一筹，祖父司马懿对弟弟的宠爱也远甚于对他。

曾有一段时间，司马炎绝望的认为皇帝的宝座已经离自己远去。他的伯父司马师有五个女儿，却始终没有儿子，司马昭便将次子过继给兄长。司马昭掌握大权之后，经常拍着身下的座位说：&ldo;天下是景王（注：即司马师）的天下，我只是代理摄政，我百年之后，这个是桃符的座位。&rdo;桃符，就是司马攸的小名。

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司马炎听到父亲说这番话时心情该有多么惊惶不安。为了得到世子的位子，司马炎请来贾充、裴秀、荀觊、何曾、羊琇、山涛等一大群有名望、掌权势的大臣替他说情。司马炎长发委地，手垂过膝，他曾经把自己奇特的长相展示给裴秀看，问裴秀：&ldo;人有相否？&rdo;暗示自己天生异相，是帝王的不二之选。据说裴秀因此而归心，对司马昭称赞司马炎&ldo;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发委地，手过膝，此非人臣之相也&rdo;。

而司马昭犹豫了好久，终于在死前半年，才确定司马炎的嗣位。

知子莫如父，司马昭知道司马炎心里对弟弟有怨恨，所以他临死特地讲了汉文帝与淮南王刘长、魏文帝与陈思王曹植兄弟不相容，贻笑世人的故事，握着司马攸的手，托付给司马炎。

四年之后，司马炎的母亲王太后病死，临终也担心司马攸的命运，她对司马炎说：&ldo;桃符性子急，而汝为兄不慈，我若不起，必恐汝不能相容，以是属汝，勿忘我言！&rdo;

这个王太后不是一般女子，当年钟会还在得势的时候，她就对司马昭说钟会&ldo;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rdo;，后来钟会果然谋反。王太后这次也没有看走眼，司马攸最终没能逃脱与刘长曹植相似的命运，十五年后，三十六岁的司马攸在忧懑中发病暴卒。

司马攸的死因，固然是他太优秀，冒犯了兄长脆弱的自尊心，但这还不足以勾起司马炎的杀机。与鼠肚鸡肠并且毫不掩饰自己鼠肚鸡肠的魏文帝曹丕不同，司马炎好名誉，所以显得涵养非常好，即使被臣子当面批评，比做汉桓帝、汉灵帝这两个有名的昏君，他依然可以&ldo;大笑&rdo;，不以为忤，世人赞扬他&ldo;宽惠仁厚，沉深有度量&rdo;。连父母都对自己不放心，那么其他人的看法可想而知，司马炎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即位之后他对司马攸的优宠无可复加。

泰始元年，司马炎做皇帝的当日就一口气分封了二十七位司马家族的成员为王。这二十七个藩王按食邑多寡可分为四个等级：最高等级食邑四万户，享有这种超大封国的只有一人，就是皇帝的叔祖、宣帝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他当时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第二等级食邑一万户左右，这些封国属于&ldo;大国&rdo;（注：按咸宁三年设立的标准），&ldo;大国&rdo;藩王的主要是皇帝的叔父；第三等级食邑五千户左右，这些封国属于&ldo;次国&rdo;，&ldo;次国&rdo;藩王主要是离皇帝血缘较近的平辈；以上三个等级的藩王在爵位上是平等的，都是&ldo;郡王&rdo;，第四等级则要降一级，是&ldo;县王&rdo;，食邑一般在五千户以下，这些封国属于&ldo;小国&rdo;，&ldo;小国&rdo;藩王主要是宗室疏族与皇帝的晚辈。

在这次分封中，司马炎有三个弟弟同时受封，分别是司马攸、司马鉴、司马机。司马鉴与司马机都被封为&ldo;次国&rdo;藩王，司马鉴食邑五千户左右，司马机食邑六千六百六十三户，唯有司马攸是&ldo;大国&rdo;藩王，食邑万户。司马攸不仅与嫡叔父司马干、司马亮、司马伷、司马骏并肩，比另外两个嫡叔父司马伦、司马肜还要高一等。

皇帝的优宠不止体现在封国广大、食邑众多，司马炎要向世人展示，他对弟弟真的毫无芥蒂。司马攸随即被请入朝堂，委以重任，《晋书&iddot;齐王攸传》说&ldo;时朝廷草创，而（司马）攸总统军事，抚宁内外，莫不景附焉&rdo;。所谓&ldo;总统军事&rdo;实际是句空话，司马攸根本没有真正接触过兵权，但是至少在表面上，司马攸始终官居一品，位极人臣。

司马攸先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注：&ldo;开府&rdo;是一种特权，指高级官员自主选址建立府署并且自选僚属，在晋朝之前一般只有三公才享有这个特权；&ldo;仪同三司&rdo;是指比三公之下的官员享有三公的待遇。），这项殊荣在当时连皇帝的嫡叔父司马伷、司马骏等都没有能够享受。司马伷与司马骏在晋朝建立后一直领兵在外，屡建战功，司马骏镇守西陲有功，司马伷参与平吴有功，他俩都是论功行赏才享有&ldo;开府&rdo;殊荣的，比侄子司马攸晚了整整十多年。至于那些不成器的叔父，如司马伦、司马肜等，司马炎至死都没让他们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