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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直到泪滴子砸到手背上，似在心头怦然作响，顾少白才豁然清醒，他拢起袖子抹了抹脸，露出一个纯净无邪又很痞的笑，&ldo;不好意思，阳光刺眼，让您见笑了!&rdo;

慕清沣的脸上笑容未散，&ldo;哦&rdo;，他愣了愣，险些把台词给忘记了，&ldo;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敢问公子何人，有如此琴艺，佩服之至。&rdo;

顾少白怔怔地看着他，这番场景，前世今生他都回忆过很多次，如今重演，仍卷起胸腹波澜。只是，这一回偏偏不能按照他的剧本来。

他轻笑一声，都懒得用敬语，&ldo;不敢当，顾少白。&rdo;

慕清沣故作惊讶，&ldo;我当是谁，可将此曲弹得如此精妙，原来是名冠京陵的顾公子。难怪古人有云&lso;余音绕梁、三日不绝&rso;呢，可不就是此种情境么!&rdo;

顾少白心下恻然，真真如此。方才，他故意弹错几处，慕清沣居然都未听出来，看来对于音律这方面，的确如莫冉所说，慕清沣是通而不精，他大约堪堪听得出是首《长清》。而这些夸奖的话，大约都是一早就编排好了的。

顾少白冷冷瞧着，下一句应该就是想要结识之类的话了。

慕清沣现在对那份情报颇有疑虑，怎么看怎么和情报上说的有出入。情报上说，顾少白心志单纯，为人和善，喜着素衣，可是，他打量着他的穿着，这，像么?还有，他唇边那抹冷笑，这是和善么?

慕清沣看顾少白一点起身相迎的意思都没有，只好也捡了张窗下的椅子坐下，轻咳一声，笑道，&ldo;今日能在此处偶遇有&lso;皎如玉树停帆客&rso;之称的顾公子，可真是三生有幸啊，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不知能否与公子交个朋友?&rdo;

顾少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三生有幸，呵，我看是三生不幸才对!

他半垂下眼，强行压制住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良久，才沉下胸中翻来滚去的怨怼，冷笑着开口，&ldo;&lso;皎如玉树&rso;?哼，市井传言，不足为信……您看看我，比起玉树，更像孔雀吧&rdo;，深吸一口气撩起眼皮，斜睨着他，&ldo;我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与您相交，我才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呢!&rdo;

纵是久经沙场又居庙堂，慕清沣还是被他这一锤一锤的阴阳怪调击得莫名其妙，一时间瞠目结舌，竟是无言以对。

顾少白看他笑容僵在脸上，极其不自然的神情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竟然有种报复般的快意。

第19章拒琴

突然，斜刺里传来明约的一声轻咳，，他在一旁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自家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年轻公子好像有着很深的敌意?那表情那语气，大有不把这人噎死在这儿不算完的势头!

明约这声咳嗽，把顾少白惊醒了。出气倒是出气了，却也有些后悔，如此令慕清沣下不了台，可不是把二人相交的路都堵死了么，慕清沣在自己这里得不了好去，岂非又生出别样心思?

他顿了顿，不由得把手指缩回袍袖之中，攥成了拳头，硬逼着自己挤出一丝笑容，也不管难看不难看，站起身作了一揖，放柔和了声音，说道，&ldo;少白唐突了，敢问公子贵姓大名。&rdo;

慕清沣看他换了脸色，虽不明白刚刚是为何，却还是立刻就躬身还礼道，&ldo;不敢，在下周沣……&rdo;

不一会，王奉春亲自送了茶上来，慕清沣揭开茶盖，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看盏中茶叶，条索匀称，根根舒展，色泽绿润，展平挺直，汤色明亮澄澈，叶底嫩匀成朵

慕清沣抿了一口，醇厚香美，口舌生津，回味甘中微苦，他心中奇道，自己身居王位，各色名茶如数家珍，这一种却是从未见过。

他望向王奉春，&ldo;王掌柜，在下走南闯北也做过些茶叶生意，可是这茶……却是未曾见过……&rdo;

王奉春为他续满杯，笑道，&ldo;让周公子见笑了，这个啊，可不是什么名茶，只是寻常的&lso;罗山云雾&rso;罢了，只因顾公子喜欢，小老儿才煮了来……&rdo;

慕清沣暗道，这样的普通茶叶是不够资格进内务府库的，难怪自己没有见过。话说回来，这顾少白还真是与众不同，富贵人家谁会喝这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便宜茶!

寒暄几句后，王奉春退了出去，平安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屋子里只余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顾少白一扫方才的尖锐，对慕清沣有问必答。很多时间他都是安静地听着，面带笑容，偶尔也适时地说些京陵的风土人情和茶余饭后的笑话。

接近正午的阳光，分外明亮，把天地间的一切空虚盈满，慕清沣背向窗台，望向对面少年，他静静坐着，微微晗首，像隐藏在烈阳下一道孤清飘逸的影，喝茶时长睫半阖，眼缝中是深不可测的零碎星光。如果不看那身披红挂绿的衣裳，还真像那幅小像，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不知为何，慕清沣深切地感觉到，顾少白周身围绕着浓重的防范气息，不是对别人，恰是对自己。可是，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顾少白胸有万千沟壑却再不敢表露，唯有装模作样地坐着，心中腹诽，却舌灿莲花。

终于，日影西斜，顾少白起身告辞。

慕清沣忽道，&ldo;顾公子留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