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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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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离线2发表于2006-8-2619:23资料文集短消息

卷一

一

古英雄未遇时，都无大志，非止邓禹希文学、马武望督邮也。晋文公有妻有马，不肯去齐。光武贫时，与李通讼逋租于严尤。尤奇而目之。光武归谓李通曰：&ldo;严公宁目君耶？&rdo;窥其意，以得严君一盼为荣。韩蕲王为小卒时，相士言其日后封王。韩大怒，以为侮己，奋拳殴之。都是一般见解。鄂西林相公《辛丑元日》云：&ldo;揽镜人将老，开门草未生。&rdo;《咏怀》云：&ldo;看来四十犹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rdo;皆作郎中时诗也。玩其词，若不料此后之出将入相者。及其为七省经略，《在金中丞席上》云：&ldo;问心都是酬恩客，屈指谁为济世才？&rdo;《登甲秀楼》绝句云：&ldo;炊烟卓午散轻丝，十万人家饭熟时。问讯何年招济火，斜阳满树武乡祠。&rdo;居然以武侯自命，皆与未得志时气象迥异。张桐城相公则自翰林至作首相，诗皆一格。最清妙者：&ldo;柳阴春水曲，花外暮山多。&rdo;&ldo;叶底花开人不见，一双蝴蝶已先知。&rdo;&ldo;临水种花知有意，一枝化作两枝看。&rdo;《扈跸》云：&ldo;谁怜七十龙钟叟，骑马踏冰星满天？&rdo;《和皇上〈风筝》》云：&ldo;九霄日近增华色，四野风多仗宝绳。&rdo;押&ldo;绳&rdo;字韵，寄托遥深。

二

杨诚斋曰：&ldo;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rdo;余深爱其言。须知有性情，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外。《三百篇》半是劳人思妇率意言情之事；谁为之格，谁为之律？而今之谈格调者，能出其范围否？况皋、禹之歌，不同乎《三百篇》；《国风》之格，不同乎《雅》、《颂》：格岂有一定哉？许浑云：&ldo;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rdo;诗在骨不在格也。

三

前明门户之习，不止朝廷也，于诗亦然。当其盛时，高、杨、张、徐，各自成家，毫无门户。一传而为七子；再传而为钟、谭，为公安；又再传而为虞山：率皆攻排诋呵，自树一帜，殊可笑也。凡人各有得力处，各有乖谬处；总要平心静气，存其是而去其非。试思七子、钟、谭，若无当日之盛名，则虞山选《列朝诗》时，方将搜索于荒村寂寞之乡，得半句片言以传其人矣。敌必当王，射先中马：皆好名者之累也！

四

于耐圃相公，构蔬香阁，种菜数畦，题一联云：&ldo;今日正宜知此味；当年曾自咬其根。&rdo;鄂西林相公，亦有菜圃对联云：&ldo;此味易知，但须绿野秋来种；对他有愧，只恐苍生面色多。&rdo;两人都用真西山语；而胸襟气象，却迥不侔。

五

落第诗，唐人极多。本朝程鱼门云：&ldo;也应有泪流知己，只觉无颜对俗人。&rdo;陈梅岑云：&ldo;得原有命他休问，壮不如人后可知。&rdo;家香亭云：&ldo;共说文章原有价，若论侥幸岂无人？&rdo;又云：&ldo;愁看僮仆凄凉色，怕读亲朋慰藉书。&rdo;王菊庄云：&ldo;亲朋共怅登程日，乡里先传下第名。&rdo;皆可与唐人颉颃。然读姚武功云：&ldo;须凿燕然山上石，《登科记》里是闲名。则爽然若失矣。读唐青臣云：&ldo;不第远归来，妻子色不喜。黄犬恰有情，当门卧摇尾。&rdo;则吃吃笑不休矣！其他如：&ldo;不辞更写公卿卷，恰是难修骨肉书。&rdo;&ldo;失意雅不惬，见花如见仇。路逢白面郎，醉簪花满头。&rdo;&ldo;枉坐公车行万里，譬如闲看华山来。&rdo;&ldo;乡连南渡思菰米，泪滴东风避杏花。&rdo;俱妙。

六

余作诗，雅不喜叠韵、和韵及用古人韵。以为诗写性情，惟吾所适。一韵中有千百字，凭吾所选，尚有用定后不慊意而别改者；何得以一二韵约束为之？既约束，则不得不凑拍；既凑拍，安得有性情哉？《庄子》曰：&ldo;忘足，履之适也。&rdo;余亦曰：忘韵，诗之适也。

七

常州赵仁叔，有一联云：&ldo;蝶来风有致，人去月无聊。&rdo;仁叔一生，只传此二句。某《拟古》云：&ldo;莫作江上舟，莫作江上月。舟载人别离，月照人离别。&rdo;其人一生，所传亦只此四句。金圣叹好批小说，人多薄之；然其《宿野庙》一绝云：&ldo;众响渐已寂，虫于佛面飞。半窗关夜雨，四壁挂僧衣。&rdo;殊清绝。孔东堂演《桃花扇》曲本，有诗集若干，佳句云：&ldo;船冲宿鹭排樯起，灯引秋蚊入帐飞。&rdo;其他首未能称是。

八

嵩亭上人《题活埋庵》云：&ldo;谁把庵名号&lso;活埋&rso;？令人千古费疑猜。我今岂是轻生者？只为从前死过来。&rdo;周道士鹤雏，有句云：&ldo;大道得从心死后，此身误在我生前。&rdo;两诗于禅理俱有所得。

九

乾隆丙辰，余二十一岁，起居叔父于广西。抚军金震方先生一见，有国士之目，特疏荐博学宏词：首叙年齿，再夸文学，并云：&ldo;臣朝夕观其为人，性情恬淡，举止安详。国家应运生才，必为大成之器。&rdo;一时司道争来探问。公每见属吏，谈公事外，必及余之某诗某句，津津道之，并及其容止动作。余在屏后闻之窃喜。探公见客，必随而窃听焉。呈七排一首，有句云：&ldo;万里阙前修荐表，百官座上叹文章。&rdo;盖实事也。公有诗集数卷，殁后无从编辑；仅记其《答幕友祝寿》云：&ldo;浮生虚逐黄云度，高士群歌《白雪》来。&rdo;《题八桂堂》云：&ldo;尽日天香生画戟，有时鹤舞到匡床。&rdo;想见抚粤九年，政简刑清光景。

一o

己未朝，考题是《赋得&ldo;因风想玉珂&rdo;》。余欲刻画&ldo;想&rdo;字，有句云：&ldo;声疑来禁院，人似隔天河。&rdo;诸总裁以为语涉不庄，将置之孙山。大司寇尹公，与诸公力争曰：&ldo;此人肯用心思，必年少有才者；尚未解应制体裁耳。此庶吉士之所以需教习也。倘进呈时，上有驳问，我当独奏。&rdo;群议始息。余之得与馆选，受尹公知，从此始。未几，上命公教习庶吉士。余献诗云：&ldo;琴爨已成焦尾断，风高重转落花红。&rdo;

一一

尹文端公总督江南，年才三十，人呼&ldo;小尹&rdo;。海宁诗人杨守知，字次也，康熙庚辰进士。以道员诖误，候补南河，年七十矣。尹知为老名士，所以奖慰之者甚厚。杨喜，自指其鬓叹曰：&ldo;蒙公盛意，惜守知老矣！&lso;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so;&rdo;公应声曰：&ldo;不然！君独不闻，&lso;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rso;乎？&rdo;杨骇然，出语人曰：&ldo;不渭小尹少年科甲，竟能吐属风流。&rdo;

一二

尹文端公好和韵，尤好叠韵。每与人角胜，多多益善。庚辰十月，为勾当公事，与嘉兴钱香树尚书相遇苏州，和诗至十余次。一时材官慊从，为送两家诗，至于马疲人倦。尚书还嘉禾，而尹公又追寄一首，挑之于吴江。尚书覆札云：&ldo;岁事匆匆，实不能再和矣！愿公遍告同人，说香树老子，战败于吴江道上。何如？&rdo;适枚过苏，见此札，遂献七律一章，第五六云：&ldo;秋容老圃无衰色，诗律吴江有败兵。&rdo;公喜。从此又与枚叠和不休。押&ldo;兵&rdo;字，有&ldo;消寒须用美人兵&rdo;、&ldo;莫向床头笑曳兵&rdo;之句，盖探枚方娶妾故也。其好谐谑如此。己卯八月；枚江北获稻归，饮于公所。酒毕，与诸公子夜谈。公从后堂札示云：&ldo;山人在外初回，家姬必多相忆。盍早归乎？&rdo;余题札后云：&ldo;夜深手札出深闺，劝我新归应早回。自笑公门懒桃李，五更结子要风催。&rdo;除夕，公赐食物。枚以诗谢，末首云：&ldo;知公得韵便传笺，倚马才高不让先。今日教公输一着，新诗和到是明年。&rdo;公见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