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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三一

方敏恪公六十一岁生儿，当八月十四日；赋《得子》诗云：&ldo;与翁同甲子，添汝作中秋。&rdo;‐余酒席歌场、乘人斗捷之作，多不载集中。乙未二月，避生日于苏州，有旧识女校书任氏，以扇索诗。余题云：&ldo;隔年相见倍关情，楼上金灯楼下筝。难得相逢好时节，再迟三日是清明。&rdo;&ldo;市长陵路狭斜，当檐一树碧桃花。果然六十非虚度，半醉天台玉女家。&rdo;校书喜，次日引余见其第四妹。妹亦持扇索诗。余题云：&ldo;玉立长身窈窕姿。相逢从此惹相思。云翘更比云英弱，知是瑶台第四枝。&rdo;&ldo;若非月姊通消息，争得玄霜见少君？一样珍珠两行字，替他题上藕丝裙。&rdo;嗣后任家姊妹，逢能文之客，必歌此四章，不落一字，亦慧人也。余初意庆六旬，欲仿康对山集名妓百人，唱《百年歌》；而不料称觞之日，仅得五人。御史蒋用庵同席，后将往杭州，留诗见赠云：&ldo;喜是寻芳到未迟，唐昌观里正花时。芝兰九畹春如许，却让芝房第一枝。&rdo;谓芝仙校书。&ldo;风月东南属主盟，买花亲自载花行。未知桃叶曾迎否，先占扬州小杜名。&rdo;&ldo;寿域欢场不易全，介眉见说有初筵。分明一样称觞酒，纤手扶来便欲仙。&rdo;&ldo;馆娃回首梦虚无，又挂风帆西子湖。不识玉钗罗袖畔，可曾闲忆到狂夫？&rdo;余后四年，再过苏州，任氏姊名翠筠者，持旧扇相示，纸已破矣；犹装裹护持，为余唱曲。余感其情，再题二绝云：&ldo;四年前赠扇头诗，多谢佳人好护持。不是文君才绝世，相如琴曲有谁知？&rdo;&ldo;为侬重唱《玉珑玲》，呖呖莺声绕画屏。一曲歌终人一世，那堪头白客中听？&rdo;苏州太守孔南溪，风骨冷峭，权贵不敢以情干。青楼金蕊仙以事挂法，一时交好，无能为之道地。乃遣人至白下，求余关说。余与金甚疏，仅半面耳。窃念书中语倘不佯为亲狎，转生孔之疑；乃寄札云：&ldo;仆老矣，三生杜牧，万念俱空；只花月因缘，犹有狂奴故态。今春到治下，欲为寻春之举；而吴宫花草，半属虚名；接席衔杯，了无当意。惟女校书金某，含睇宜笑，故是矫矫于庸中。遂同探梅邓尉而别。刻下接萧娘一纸，道为他事牵引，就鞫黄堂，将有月缺花残之恨。其一切颠末，自有令甲，凭公以惠文冠弹治之，非仆所敢与闻。只念此小妮子，蕉叶有心，虽知卷雨；而杨枝无力，只好随风。偶茵溷之误投，遂穷民而无告。似乎君家宣圣复生，亦当在&lso;少者怀之&rso;之例，而必不&lso;以杖叩其胫&rso;也。且此辈南迎北送，何路不通？何不听请于有力者之家，而必远求数千里外之空山一叟？可想见夫子之门墙，壁立万仞；而非仆不足以替花请命耶？元微之诗云：&lso;寄与东风好抬举，夜来曾有凤凰栖。&rso;敬为明公诵之。&rdo;孔得札后，覆云：&ldo;凤鸟曾栖之树，托抬举于东风；惟有当作召公之甘棠，勿剪勿伐而已。&rdo;二札风传一时。未二年，余又往苏州。过京口，已解缆矣，丹徒徐令挽舟相留道：&ldo;妓戴三与太守淮树章公司阍者狎，章知之，逐阍人，而不罪戴。戴往城隍庙焚香还愿，一庙欢然。章怒其张扬，严檄拘讯，将使荷校以徇。徐婉求不听，乞余解围。&rdo;余召见戴三，则雾鬓风鬟，春秋老矣。然马骨干金，不可以不援手也。草札与太守云：&ldo;昔钱穆父刺常州宴客，将笞一妓。妓哀请。钱云：&lso;得座上欧阳永叔一词，故当贷汝。&rso;欧公为赋一阕，遂释之。仆虽非永叔，而公则今之穆父也。请为二章，以当小调。词曰：&lso;东风吹散野鸳鸯，私蒸神前一瓣香。为祝长官千万福，缘何翻恼长官肠？&rdo;樊川行矣一帆斜，那有情留子夜家？只问千秋贤太守，可曾几个斫桃花？&rdo;&rso;交书徐公，即挂帆还白下。终不得消息，心殊倦倦。半月后，章寄函来，开看只七字曰：&ldo;桃花依旧笑东风。&rdo;

三四

汉阳戴喻让诗，有奇气，出吾乡陈星斋先生门下。有《临漳曲》云：&ldo;暮云深，霸桥逝；水天横，歌台废。玉龙金凤已千年，古瓦还镌&lso;铜雀&rso;字。卖履分香儿女情，读书射猎英雄气。如何横槊对东风？老年想作乔家婿。&rdo;末二句，老瞒在九泉亦当笑倒。又，《咏雪》云：&ldo;未添庾岭三分白，预借章台一月花。&rdo;

邵子湘作《韵略》，以&ldo;江&rdo;、&ldo;阳&rdo;为必不可通。余读《史记&iddot;龟笑传》、韩昌黎《此日足可惜》及李翱《祭韩公》诸篇，&ldo;江&rdo;、&ldo;阳&rdo;皆通。犹以为彼固合&ldo;东&rdo;、&ldo;青&rdo;、&ldo;庚&rdo;而通之甚广，未足据也。及读岑嘉州《陪狄员外早秋登府西楼》一篇云：&ldo;常爱张仪楼，西山正相当。车马隘百井，里闩盘三江。&rdo;此短篇五古也，唐人用韵甚严，何滥通乃尔？因而广考之，方知子湘之陋。《尚书》：&ldo;论道经邦，燮理阴阳。&rdo;《戴记》：&ldo;无服之丧，以畜万邦。&rdo;此&ldo;六经&rdo;通&ldo;江&rdo;、&ldo;阳&rdo;之证也。《孔雀东南飞》云：&ldo;东家第三郎，窈窕世无双。&rdo;樊毅《西岳碑》云：&ldo;其德休明，则有祯祥。荒淫臊秽，笃灾必降。&rdo;《柳敏碑》云：&ldo;山陵元室，建斯邦兮；不饬不凋，陨履霜兮。&rdo;《三国志》杨戏《蜀君臣赞》云：&ldo;保据河江，家破军亡。&rdo;《晋语》云：&ldo;二陆三张，中兴过江。&rdo;《宋书&iddot;大社之祝》曰：&ldo;地德普施，惠存无疆。乃建大社，以保万邦。&rdo;汉《紫玉歌》云：&ldo;一日失雄，三年感伤。虽有众鸟，不为匹双。&rdo;苟最《正德舞歌》云：&ldo;焕炳其章，光乎万邦。&rdo;庾信《柳遐墓铭》云：&ldo;起兹礼数，峻此戎章。长离宛宛，刷羽凌江。&rdo;《吴越春秋&iddot;河梁歌》云：&ldo;诸侯怖惧皆恐惶，声传海内威远邦。&rdo;吕温《昭陵功臣赞》云：&ldo;经纶八方，晏海澄江。&rdo;李翰《裴晏射虎赞》云：&ldo;弧矢之说，以威四方。群虎既夷，狄人来降。&rdo;此汉、唐乐府通&ldo;江&rdo;、&ldo;阳&rdo;之证也。至宋诸大家，尤不胜屈指。

三六

余作骈体文，押曹丕&ldo;丕&rdo;字为上声，为人所嗤。不知&ldo;丕&rdo;与&ldo;不&rdo;通，又与&ldo;负背&rdo;通，不止&ldo;攀悲切&rdo;也。《书》曰：&ldo;是有丕子之责于天。&rdo;《史记》作&ldo;负字&rdo;。《索隐》引郑氏曰：&ldo;丕读为负。&rdo;《石经》、《尚书》亦作&ldo;负子&rdo;。惟今之韵书，捃摭浅漏，未经收拾。沈存中笑香山押&ldo;饿殍&rdo;为夫。又笑杜牧之《杜秋》诗&ldo;厌饫不能饴&rdo;，误饴糖之饴，作饮啖用。不知杜牧之用&ldo;饴&rdo;字，本东汉《童谣》：&ldo;饴我大豆烹芋魁。&rdo;又，晋《盛彦传》：&ldo;婢使蛴螬炙饴之。&rdo;香山之押&ldo;殍&rdo;作平声，本《唐韵》&ldo;敷&rdo;字下收&ldo;殍&rdo;，作&ldo;抚俱切&rdo;。犹之今平韵不收&ldo;纠&rdo;字，而嵇康《琴赋》亦竟作平声押也。

三七

《玉台新咏》实《国风》之正宗，然有不可学者。如湘东王《春日》，一句用两&ldo;新&rdo;字。鲍泉、沈约有诗八首；以五言一首为题。如&ldo;秋衰悲落桐&rdo;之类，反复千言，殊觉可憎。为唐人试帖赋得题所自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