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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都有昏头的时候，儿子年纪轻，哪怕犯了错也不要紧，还有可能纠正，关键身为家长的她，怎么把他拉出来。韩英告诫自己，不要急不要凶，有话好好说。她摸摸程奕文剪得很短的头发，“去了趟北京晒得黑了，看来玩得很尽兴。既然小陆来了上海，你陪她好好玩，钱不够妈妈这里有，不要太寒酸。但是妈妈要提醒你，未婚前注意收敛，不要因一时热情做以后会后悔的事。”

唉呀，自家的妈妈怎么不了解起自家来了，他是这种人吗？程奕文红着脸嗯嗯几声，反正明天要结婚，他哪会那么急。

客气

韩英买的这套房子三室两卫，陆念被安排睡在程奕琪的卧室。房间有十几平方米大，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女儿不在家的时候，韩英把这当书房，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堆着不少书。有只木头雕的小狗，大概平时充当镇纸的角色，此刻老老实实蹲在台灯下。陆念觉得它憨态可掬，伸手摸了摸。

她下飞机时给家里发过短信报平安，她爸陆正兴让安顿下来再回电话。刚才不方便撇下准婆婆跟父母说私房话，这会正好。铃声才响一声就通了，陆念估计她爸都等急了，说话就有点软，叫得格外亲，“爸～”

陆正兴等得毛了，挺不高兴地哼着，“住下来啦？”

陆念知道老头脾气，连忙哄道，“刚吃过晚饭，正准备洗澡。”

陆正兴说，“你是做客，眼力价好点，别跟在自己家似的。”

陆念撒娇，“我哪能丢您的脸呢。放心，阿姨可喜欢我了。”

陆正兴又哼了声，“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留点心，要是处不来就早点回来。你妈今天手又痛了，我跟她说养闺女有什么用，女大不中留，还不如生小子，娶个媳妇回来好陪着聊天。”

陆念的妈，前两年侍候卧床的婆婆，洗东西洗出了关节炎，手指粗得跟胡萝卜似的，关节全变形了。陆念听着，整个人慢慢耷拉下来。陆正兴发现女儿没声音，喂了几声，跟打雷似的一声大过一声。陆念耳朵里轰轰一片，赶紧说在在在。陆正兴没好气地说，“去过医院了，小王陪她去的，这两年多亏有他。行了，今天就说到这，既然你人都去了，好好跟别人处。”

通话时间六分钟，陆念搁下手机，翻出替换衣服去洗澡。推开门给震了下，她刚才的郁闷倒是给解了，洗手台盆上放的是sisley的洁面摩丝。陆念知道这么支淡绿色小瓶子得几大百，摩丝还比其他洁面霜用得快。淋浴房里的洗浴用品是全套欧舒丹，光说沐浴露，拿同样的钱能买六七瓶碧柔什么的了。

从进门起陆念知道准婆婆讲究，没想到讲究到如此地步。她小心翼翼地洗了澡，水一冲就是几块钱没了哇。

韩英跟儿子聊了会，说看看小陆洗好澡没，老远过来，你去陪她说说话。程奕文怕陆念不习惯，早想去了。见妈妈开通得很，他高兴地亲亲韩英的脸，“妈妈是世上最好的人。”

韩英向后躲去，笑嗔道，“这么大的人……”

程奕文理直气壮，“再大的人在妈妈面前也是小人啊。”

韩英微笑不语，人大心大，以后恐怕就不会跟自己老娘这么亲近了。等程奕文出了房门，她懒洋洋地起身，准备洗澡睡觉。本来还以为儿子要讲讲北京见闻呢，看来现在他的话都是留给别人听的了。日子过得真快，儿子刚出世还在眼前，小婴儿一日到夜巴在妈妈身上，她出次门恨不得要同他做半小时思想工作，“妈妈就出去一歇歇。”他瞪着大眼睛嘴瘪着似哭非哭的样子真好玩。儿子慢慢长成英俊少年，陪妈妈逛街，帮忙拎袋袋，售货员都说他俩像姐弟。这样乖的小人，又懂事又体贴，但什么也比不过荷尔蒙作怪，转眼他要陪别人了。

对自己越来越浓的怨意，韩英哑然失笑，果然婆媳是天生的冤家。辛苦培养出来的儿子被别的女人轻松俘虏，怎么能平心静气。看文文紧张的表情，假使她反对他俩在一起，恐怕马上要跟她闹起来，所以来硬的不行，缓缓的，慢慢的，自然他就知道了，找外地人做老婆带来的麻烦实在多。

陆念在房间附带的小浴室洗澡，程奕文听动静估计她已经收拾妥当才敲敲门，“是我，程奕文。”陆念扬声说，“门没锁，进来吧。”

程奕文进来了，“怎么没锁门？我家琪琪古怪得很，没外人也要锁上门，生怕我进来看到她的小秘密。”陆念奇道，“你不是她亲哥吗？”程奕文笑道，“小姑娘花样多。她看小说也会看得哭的，怕被我看见。”陆念向往地说，“我是独生子女，从小想有亲哥哥，就有人照顾我了。”程奕文问，“父母的精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还不好？”陆念说，“我爸最早跑长途，开那种集装箱车，一个月跑次云南。我妈又要照顾奶奶又要工作，哪里顾得到我。我小时候脖子上挂着钥匙，最怕不小心丢了，被坏人捡到就糟了。”

程奕文说我们早点认得就好了，我来照顾你，我8岁就会烧泡饭的。

陆念笑道谢谢你，我们又不在一个地方长大，怎么可能。

程奕文又说那以后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

程奕文和别人说话时，习惯看着别人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又黑又大，四眼相对，陆念说我信。

唇差一点要对上时，韩英在外头问文文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老花眼镜，帮我在写字台右手第一只抽屉里找找。

程奕文赶紧刹车，门还没关呢，他在抽屉里找到眼镜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