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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页）

难怪药不然要放声大哭，这其中一具尸骸，可是他的太爷爷啊。我忽然有个感觉，药不然来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柴瓷，完全就是为了寻回他太爷爷的遗骸，那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无论是药不是、高兴还是其他人，都说药不然骨子里有疏离感，和谁都无法亲近。可眼前此情此景，可见他的骨子里对亲情是多么重视。只能说这小子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让旁人根本无从觉察。

柳成绦对庆丰楼的前后因果也略有了解，咕哝道：&ldo;谁知道哪具是日本人，哪具是他太爷爷，拜错了可就有乐了……&rdo;郑教授道：&ldo;看臂骨的颜色。使用&lso;飞桥登仙&rso;的人，会被含有重金属的焗料渗入口鼻身体，时间长了，臂骨会被侵染呈斑斑暗红色。&rdo;

&ldo;飞桥登仙&rdo;对身体有害，这个我知道，没想到居然还能深入骨骼。难怪尹银匠健康状况那么差，这诅咒还真是非同小可。这些骨头虽然被海水浸泡了几十年，可仔细分辨，还是能勉强分辨出来。

药慎行学的绝技，成了子孙相认的标记，这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郑教授走过去，拍拍药不然肩膀：&ldo;小药，先别激动，注意身体，先去减压舱减压。&rdo;药不然这才止住哭声，先跪在地上，朝遗骨砰砰砰磕了三个头，然后抬头道：&ldo;我刚才探摸了一圈，怀疑泉田和太爷爷已经在沉船里找到柴瓷，正要带出来的时候，出了意外。所以这几件柴瓷，应该离他们两具尸骸不远。下次去探摸，应该就能拿到了。&rdo;

郑教授双眼放光，连声说好，然后赶紧让他先回减压舱。我心中一动，药不然这是还有伏笔啊。他明明已经找到了一件柴瓷，而且现在就在我身上，怎么只字未提？

此时那个茶盏就藏在我的潜水袋里，没人想起来去搜一搜。郑教授正要安排我也进去减压，柳成绦却给拦住了：&ldo;这个臭小子是咱们的仇人，无论如何是要死的，何必多此一举？&rdo;

药不然停下脚步，回首冷冷道：&ldo;我还有话要问他，他暂时不能死。&rdo;柳成绦怒道：&ldo;你今天认祖归宗，是大喜事儿，我不与你计较。但这小子必须交给我，谁也别拦着！&rdo;

药不然道：&ldo;大家伙儿千辛万苦找到福公号，先把柴瓷取出来是正事，先不要节外生枝。&rdo;说完他抬起头，似乎在征询意见。喇叭里的老朝奉也很赞同：&ldo;小药说的对。这十件柴瓷是咱们翻盘的最后机会，先把正事办了。小许跟我还有些渊源未了，暂时先不动他。&rdo;

柳成绦极不服气：&ldo;我跟您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十多年，也不过占得一山之地，几句赞许。这许愿不过是个小混混，怎么您反倒天天花尽心思罗致。现在倒好，您姑息养jian，让咱们的盘子全翻了，还不忘跟他谈什么渊源！我不服！凭什么？&rdo;说到后来，他几乎哽咽起来。

和我那天猜想的一样，柳成绦自幼孤僻，只有在老朝奉这里才能找回认同。他这么失态激动，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孩子式的惊慌更准确。

大喇叭沉默片刻，声音复又响起：&ldo;傻孩子，你想得太多了。我说和小许有渊源要了，又没说要放过他。安心去准备吧。&rdo;

柳成绦眼珠一转：&ldo;好，听你的。但许愿我得带走，去打捞08号上去减压。他和药不然别凑一起，我不放心。&rdo;我心里一沉，原本我还打算跟药不然同处一个减压舱，有机会对话。想不到柳成绦疑心这么重。

&ldo;随便你。&rdo;药不然却丝毫不以为然，转身就走。我看到他背对着我，做了一个手势。这手势很隐秘，可以视为生死一诺的一个简易变种。

他在水里说&ldo;先上去，相信我&rdo;，现在是在提醒我他会信守诺言吗？药不是给我讲过药不然初中的故事，他可以不动声色地把转学生赶走，现在他又在筹划什么计划？我摸摸潜水袋里的凸起，茫然得很。

很快柳成绦押着我转移到打捞08号上，途中我了解到，两条船的乘员都被海盗们给控制了，所幸暂时无人伤亡，分别关在底舱里。

他连脱下潜水服的时间都不给，把我恶狠狠地推进减压舱里，&ldo;砰&rdo;地把密封门一关，派了两名海盗看守。他隔着玻璃道：&ldo;你别以为自己多幸运。多等那么一两天，只会让你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死得快一点。&rdo;我冲玻璃外微微一笑：&ldo;至少我不会跟老朝奉闹着讨奶喝。&rdo;

柳成绦一拳砸在玻璃上，然后脸色阴沉地走开了。

这种五十米以上的深潜，减压时间得要六个小时。我徐徐坐下，闭目养神。门口两个海盗比我要痛苦，他们哪里耐得住这种枯燥差事。减压舱的门是密封的，他们觉得我不可能会逃走，很快就打起瞌睡来。

我当然不可能逃走，开了门让我走我都不走。不彻底减压就出来，纯属作死。我徐徐坐下，闭目养神。

药慎行遗骸的出现，真是一个意外的变数。我刚才仓促间不及细思，现在倒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梳理。我发现把他的下落填入框架，让那段往事顿时清晰了不少。

东陵盗案事发，药慎行入狱，数年后离开监狱，悄然南下定居绍兴。一九三一年，楼胤凡搜集全了五个青花罐，邀请他北上开启。不料我爷爷许一城介入，导致楼胤凡自杀，五个罐子落入泉田国夫之手。药慎行开启了五罐，掌握了福公号的坐标，然后随泉田出海寻宝，最后双双死在了沉船之中。

福公号的船主自称鱼朝奉，根据《泉田报告》的照片暗示，老朝奉这个称号，正是来自于掌握福公号下落之人。如果这个推想没错的话，老朝奉‐‐或者说第一代老朝奉‐‐正是药慎行！此后姬天钧与药来争夺五罐，自称为老朝奉，自然是表示对福公号志在必得。

一经点破迷思，眼前豁然开朗。我想到这里，猛然跳起来，差点撞到脑袋。

难怪之前老朝奉的年纪对不上，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先后有两个老朝奉！现在这个老朝奉，只是继承了这个名号而已。

这几乎能解释一切不协调的矛盾了！

可是，我爷爷许一城为何介入此事去帮助日本人？药慎行和泉田出发之前，为何要把青花罐重新修补起来？这两个疑问，还是难以索解。

但这个无关宏旨，重要的是，我终于揭开了老朝奉的一角！

我激动地在密封舱里转来转去，恨不得立刻出去告诉药不是。门口的海盗看到我的动静，喝令安静，我这才压住心头雀跃。有了新的动力，我必须要筹划反击。尽管药不然承诺会保我平安，但是我不能完全依靠他，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

我安静地等待了六个小时，舱内的压表终于&ldo;嘟&rdo;的一声，绿灯亮起。两名海盗打开舱门，把我押了出来。我轻描淡写地对他们说道：&ldo;能否请你们行一个方便？&rdo;

两个海盗对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我观察过他们，明显不是老朝奉一伙的，想必是临时雇佣。这种人只认钱，贪欲一起，最容易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