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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被文娘踩得和什么一样,焦家两姐妹,哪个不是把她比到了泥里,可其实说起婚事,蕙娘还好,权仲白身份放在那里。要是王辰没个进士出身,以后文娘在吴兴嘉跟前,真是休想抬起头来。双方都是名门之后,可再怎么说,吴嘉娘那都是元配……
蕙娘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什么,就替文娘委屈得红了眼睛,权仲白吓了一跳,&ldo;怎么了,怎么了,你又不认识那个牛少爷,干嘛说起他就哭。&rdo;
&ldo;谁为他哭。&rdo;蕙娘也回过神来,修正了一下。&ldo;谁要哭了,我是‐‐太阳烈,晒的。&rdo;
怀着孩子,性情大变的人有的是,现在开始害喜,多愁善感一点,也可以理解。权仲白比从前更容让蕙娘一点,&ldo;好好好,太阳太烈了,晒的。那你就侧过身来,别让太阳晒着你呗。&rdo;
见蕙娘不动,他便自己把她翻过来,又激蕙娘,&ldo;你这个样子,能不能见李掌柜?要不然,今年还是让你手底下那个女账房和他打打交道吧。&rdo;
&ldo;见一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rdo;蕙娘虽没被吃这一招,但提到正事,也严肃了一点。&ldo;现在宜春的局面比较复杂,大爷和三爷联合在一起想要挤我,李掌柜手里的股份虽然不多,可用得好,说不定能扭转乾坤呢?好歹我也得让他摸摸我的底……唉,到时候少不得要借季青一用了。&rdo;
自从九月末听了一曲洞箫,蕙娘也就是跟在权仲白身边见了权季青几面,平素里两人见面机会也的确不多。但如今她受胎儿连累,体力的确是有下降,就说每天早上,连起身都能给耽误出半个时辰来,哪里像从前,睁眼就起,换衣梳洗紧跟着就去练拳……不说反应变慢,但要纯粹以自己的能力来折服李掌柜,就要多花费一点心机了。而在这种时候,权仲白多次叮嘱:太过紧张,很有可能就会造成流产……孰重孰轻,蕙娘当然分得清楚。
不能以能力动人,就要以权势压人。权季青这几年来和宜春票号接触不少,又是权家主子,他就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坐在那里,对李掌柜都是无言的压制,个中道理,蕙娘和权仲白也都明白。权仲白无所谓,&ldo;其实会让你接账,长辈们的态度也算是表现得很清楚了。不过,你现在的确不适合太用心,多一个人帮着压一压,也好。&rdo;
他现在时常也会提早回来看望蕙娘,在甲一号待的时间比以前多,今日就是这样,只是两个人坐在一处,除了孕事、家事以外,几乎没有话说,又谈了雨娘几句‐‐&ldo;她身手轻巧,现在已经能骑着马四处乱逛了……自己都很得意。&rdo;
&ldo;你们权家□女儿,也是往全才教。上次她和我说,她还会些药理!学科这么杂,难怪女红根本就不上心了……&rdo;
&ldo;都是这么大的家业了,女红也就是点缀罢了,会一点好,不会也无所谓。&rdo;
‐‐说完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居然无话可说。权仲白勉强找了个话题,&ldo;上回不是要做一件衣服来穿吗?做了这小半个月的,也不知fèng到哪里了。&rdo;
&ldo;你不是还要给家用吗?&rdo;蕙娘松一口气,也来了精神和他抬杠,&ldo;上回那十几两银子,只够一顿饭用,裁布的钱都没了,怎么做?&rdo;
实际上,权仲白前回深夜回家,已经看见她手里做着一件衣服,只是质量如何,从那皱巴巴捏成一团的料子就能看出来了。想来焦清蕙虽然也会做些女红,但要她自己fèng一件能上身的衣服,只怕还是力有未逮。他逗焦清蕙,&ldo;家里宜春的五分股,两分实在是我们二房的私产,一年也有些红利,做一件衣服,应该够了吧?以后还说我不能养家?&rdo;
&ldo;那又不是你的……&rdo;蕙娘总有话回他,&ldo;你或者索性把我害死,一年百多万两的红利出息,也就变成你的了,啧啧,身价飞升呀,郎中。&rdo;
权仲白早已经学会不较真的人,总是被她激得很较真。&ldo;要真这么说,达家前两位姑奶奶该哭了,统共就三分股,贞珠还是庶女呢,竟陪走两分,她们倒是什么都没落着……这两分股,你要这么说,还真就是我自己挣来的。&rdo;
从前的政治风波,毕竟是从前的事了,蕙娘那时候也还小,并不大懂事,对于先鲁王和当今的斗争,只是模糊地知道一点影子,不过鲁王妻族几乎已经被屠戮殆尽,倒是母族达家还能苟延残喘,好歹保住爵位,权家肯定是从中出了死力的。从权仲白这话来看,这其中他自然是出力良多。
她有一丝烦躁,沉下脸来并不答话:这个老菜帮子,一辈子也就是医术超群这么一个优点了。如若不然,自己哪里会说给他,做人粗疏成这个样子……哪有人在这种时候死命提前妻的,人家权季青虽然胆大包天匪夷所思,可好歹还会吹个箫、送朵花,权仲白呢,从成亲到现在,送给她的只有无数声叹息,无数种强自忍耐的表情。
&ldo;懒得和你说。&rdo;她一翻身,又翻到太阳那面去了,&ldo;你有本事,你会挣钱,行了吧?&rdo;
从前蕙娘不动声色,永远都是那样笑里藏刀、温柔噎人的时候,权仲白觉得她深沉得讨人厌,可现在她揭开面具,处处挑剔了,他又觉得她喜怒无常,很有几分矫情。可谁叫人家怀着他权仲白的子嗣?他思索了片刻,也多少明白焦清蕙气在哪里,可话是实话,他也不可能把贞珠一言抹煞,要他说点甜言蜜语吗……权仲白一想就肉麻得直起鸡皮疙瘩。他只好按住蕙娘的肩膀,又把她翻过来,&ldo;别躺那么里面,一会阳光褪了,你容易受凉。&rdo;
这是正理,焦清蕙也不会任性到故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瞥了权仲白一眼,神色有些微妙,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权仲白恨不得一气给七八个权贵扶脉,都不愿再落入此等境地,他绞尽脑汁,这才又想出话题,&ldo;封锦怕是已经查到幕后黑手了……封绫的绣屏,应该是孙家找人定的。&rdo;
朝廷政事,焦清蕙一直都是很感兴趣的,她果然精神一振,&ldo;你和我仔细说说……这件事,家里人知道不知道?&rdo;
权仲白随意交待了几句,焦清蕙便生气勃勃地来打他的手,&ldo;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怎么能私底下就去通知孙家!权仲白,你姓权呢‐‐&rdo;
&ldo;这还不是你爷爷的交待?&rdo;权仲白这回倒是理直气壮,他一摊手,&ldo;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这件事我出面都不好,只有杨七娘给封子绣说说情,没准还能管些用处。还得看他给不给这个面子了,真要有心和孙家作对,他燕云卫兵马全出,孙家没有两个月就能被查得个底儿掉。老太太的病情,瞒不了多久的。&rdo;
一听说是老人家的意思,蕙娘顿时没了二话,她靠在迎枕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倒是比刚才气息奄奄的样子精神多了‐‐也不烧胃了,也不作呕了。沉吟了片刻,方道,&ldo;你要是真想帮孙家,我这里倒有个主意。&rdo;
&ldo;我虽然要帮,但却决不会为了这事耽误医疗。&rdo;权仲白丑话说在前头。
焦清蕙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ldo;谁让你说这个了……来年选秀,家里似乎真要出个族女,这时候谁都不能太得意了,你不妨把封锦这话往家里一递,家里能量大,牛家的把柄他们肯定也握着呢,再卖孙家一个人情,孙夫人要是会做事,这时候就把这把柄丢给娘家,由宁妃出面拉淑妃下水,毕竟现在相对淑妃来说,宁妃可不是弱了一星半点,她也需要时间重振旗鼓,培养羽翼……届时杨家、牛家相争,宫里就乱了,皇上就是要动太子,也得顾忌影响,保两年太子,不是什么问题。孙侯出去几年,两三年后,怎么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孙家有了主心骨,孙夫人也出孝了,你还为孙家操什么闲心呢?&rdo;
这一计简单明了,走的就是阳谋,丝毫没有一点卑鄙龌龊之处,摆明了就是四处拨火、两面卖人情,得了孙家感激,又给将来权家女腾出一点往上发展的空间。要想得再深刻一点,朝局牵制,有了两年时间这么一缓冲,孙侯回来,又耽搁个一两年。真成功废了太子,那也是四五年后的事了‐‐这都还是脚步快的,这期间,权家女要能成功入宫,再生个儿子,很多事还真不好说呢。毕竟几个皇子,身子都有问题,会不会半路夭折,都是难说的事……
权仲白稍微一琢磨,就不禁叹息,&ldo;这么复杂,亏你想得出来。不是让你少用点心机,免得伤了胎气吗!&rdo;
&ldo;这就是眼睛一开一闭的事。&rdo;这倒是对蕙娘最好的称赞,她嫣然一笑,&ldo;你自己想一想,这一计,没触犯你的任何一条清规戒律吧……不是说了吗,什么事都得商量着办,你要觉得我的主意好,你就照着办去吧。&rdo;
权仲白也的确是守信的人,既然承诺了老太爷要尽力保住太子,又答应了焦清蕙,以后遇有分歧,要各凭本事说服对方,对外却须夫妻一心,秉持一个调调。这件事,他本来信任封锦的操守‐‐会问东宫的身子,还是想要两全其美、问心无愧:如果东宫身具病根,他扳倒孙家,也算是师出有名,可以向皇上交待。可万一东宫的身子还能调养得好,公器私用,封子绣怕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要稍一犹豫,杨七娘这边说情信一到,孙家之危也就暂时解开……
但人性,从来都是最不可信的,他要比谁都更明白这个道理。蕙娘这一策,是用朝势钳制皇上,却又不使权家出面,毫无风险,还落了人情。他也没有不用的道理。
过几天,权神医进城扶脉的时候,顺势就向权夫人挑明了这么一桩事儿,再随意出了主意,&ldo;婷娘不是马上就到了吗?这时候闹着废后、废太子的,选秀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别赔了雨娘,婷娘这儿还亏了。还是得让宫里再热闹一点,皇上投鼠忌器,即使知道孙家底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动手的。&rdo;
他提了牛家、淑妃几句,权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等权仲白走了,她把话带给良国公‐‐这对父子关系不大好,权夫人经常居中传话。
良国公听了这一番说话,都要沉吟不语,半天才叹一口气。&ldo;这个焦氏,远在香山,都能讨长辈的欢心,也实在是本事。&rdo;
权夫人其实也就是高兴这个,&ldo;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仲白好听她的话!之前多反对雨娘的婚事,现在也不提了,居然还关心起婷娘入宫后的前途……这一计要成了,婷娘面对的局势,说不定是比我们想的还要更好。焦氏手腕圆融大气,固然难得,可最难得还是仲白居然不反感她的手腕,还能帮着说话‐‐不是我偏袒焦氏,比起林氏,她是更能处处周全一些,起码,伯红可没仲白这么刺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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