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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第2页）

封锦在名利场里打滚的人，哪能看不出眼色？他也不再开口，室内一时又冷清了下来。一轮半弯的月，被白雪映得透亮，从纸窗里映进来，倒是要比灯火更亮得多了。

偶然一阵风过，刮得屋舍索索作响，封锦轻轻地打了个抖，嚷道，&ldo;好冷。&rdo;

他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又将火炉子给拨得旺了一点，注视着那跃动的火苗，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权仲白忽然有感而发，他居然也就问出口了，&ldo;子绣，这么多年，每逢佳节总是如此孤凄，可曾后悔过？&rdo;

&ldo;做皇帝的，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孤家寡人。&rdo;封锦摇了摇头，&ldo;就算身边有万人围绕，他也是一样孤独。人生本就是一个人的旅途，孤凄亦是常态而已，所差者，只有习惯与否，说到后悔，倒不曾有过。&rdo;

&ldo;是啊……&rdo;权仲白喃喃地道，&ldo;天地者，万物之逆旅，此身亦不过是苦海中的一叶孤舟，风吹浪急，又有谁能相伴始终呢？&rdo;

&ldo;此等无情语，我能发，你不能发。&rdo;封锦倒笑了，&ldo;你是有妻有子的人，若夫妻不谐那也就罢了，上回嫂夫人有事，我看你也一样着急，这时候再说这种话，有点饱汉不知饿汉饥啊。&rdo;

&ldo;你才是饱汉不知饿汉饥。&rdo;权仲白赏他两颗大白眼，&ldo;你同他两情相洽，虽不能日日都在一处，可也算是长相厮守，人生能有如此际遇，已经令多少人羡慕不已。茫茫人海，你当知心人是那样好找的吗？&rdo;

封锦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他柔声道，&ldo;子殷，还忘不了她？&rdo;

当时达贞珠去世时，权仲白和家里闹得极不愉快，这些事是瞒不过封锦的，他会有此一问，也属自然。在此孤灯冷月、陋室独处之时，似乎白日里那极为分明的界限，此时也都消失不见，任何话也可以自然出口，犯不着担心对方会有异样的猜疑、解读。权仲白反问封锦，&ldo;子绣你说，情之一事，究竟都含了什么呢？&rdo;

封子绣微微一怔，他沉吟着没有说话，半晌，才自失地一笑，&ldo;要说都含了什么，真不知道，总之是一种感觉吧。相知相惜，为相守可以不惜一切，这在我而言，也就算是真情了。&rdo;

&ldo;所谓相知相惜，无非是志同道合。&rdo;权仲白说，&ldo;世上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并不少，唯独同你有情，必定也是以色为媒。昔日陌巷初见，他可谓是一眼钟情，那时已经知道相知相惜了吗？怕也未必吧……在我看，两情相悦，两人总要外貌上相互吸引，心灵上可以唱和。可话又说回来，你我也算是很能说得上话，外貌上也能相互欣赏，可我们之间或有友谊，却绝无热爱相恋……要说你和他有多志同道合，恐怕也未必全真――&rdo;

封锦眉宇一暗，他蓦地站起身来，踱到窗前仰首眺望月色，半晌方道，&ldo;所以元好问要问，世间情为何物……这种事玄之又玄，只讲一种感觉，其实外貌、心灵有时都能不论，只是两人相对时气机牵引的一种感应吧。唉，为这么一种感觉，能付出多少，真是说不清楚的……&rdo;

&ldo;能付出，有时已经是幸事啦……&rdo;权仲白想到一人，数种滋味，忽然都泛上了心头，他百般怅惘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ldo;有时万般都合适，却偏偏无此动心之感，有时呢，什么都太不同了，就真有感觉，可……&rdo;

封锦有点被闹迷糊了，他失笑道，&ldo;子殷，以你的性子，但凡是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时候不去争取？你该不会是――瞧上有夫之妇了吧？想你平时出入宫廷内帏――&rdo;

&ldo;别瞎说了。&rdo;权仲白也笑了，&ldo;就那些困在深宅，成天面上三从四德，私底下钩心斗角的太太、奶奶们？我可还没那么不挑剔。&rdo;

&ldo;那也就是说――&rdo;封锦一句话才起了头，权仲白神色一动，他摇了摇头，急促地压低了声音，&ldo;听见外面马声没有，他们来了。&rdo;

封锦登时就显示出了燕云卫统领应有的质素，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又弄出些漱口□的响动来，接着才坐回床上，将身形掩藏在被褥之中，活脱脱就是个起夜的旅人。

雪夜里月色本来就特别分明，虽说屋内灯火不怎么亮，但影子可以映出老远去。权仲白极用心地听着，听得那本来踌躇不前的马蹄声，渐渐地又都起来了，慢慢靠近了客栈，他心头才一放松，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响动，有人粗着嗓子低声而含混地喊道，&ldo;风紧，扯！&rdo;

紧跟着蹄声便转了向，封锦从床上翻身出来，面上又惊又怒，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了窗子，一扬手就是一个东西出去，雪地上空登时就绽出了一朵凄美发白的烟花。

客栈外头顿时好一阵热闹，无数黑衣人自客栈中、雪原暗处冒了出来，却并不出声，甚至连被追杀的那一伙人都没有一点声音，只听得场地里箭矢带出的风声，放火铳时那沉闷的轰声，还有惨哼声、哀嚎声……权仲白想要下去，可被封锦扣住了肩头，他随手拿起佩剑敲了敲板壁，不多时，两个黑衣人推门而入，手中均握了绣春刀，在门口做戒备状。封锦冲权仲白露齿一笑，和声道，&ldo;子殷兄，都说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就不说国公府，单单是舍妹那里，就交待不过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