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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着李归尘的声音在潇潇的风里有些不大真切:&ldo;什么时候的事?&rdo;
钱棠回应道:&ldo;就在刚刚,丁大人一出了事,有个自称何谅的捕头就直奔了大理寺衙门,正巧我去都察院交了卷宗回来,便直接来找蒲大人了。&rdo;
蒲风又道:&ldo;你们可派人将顺天府衙门驻守了?万不能将他们自己的差吏排在其中!&rdo;
钱棠不解道:&ldo;这又是为何?何谅说他们已经调集了全部官差将现场守住了,我这才抽出手立即来找大人的。&rdo;
蒲风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ldo;坏了&rdo;,便催着袜子马奋蹄直奔顺天府衙门。
李归尘所骑的枣红马性情刚烈,一心想和袜子马一决高下,自也是跑得拼尽全力。二人不一会便将钱棠远远甩在身后了。
蒲风能想到的死因便是丁霖他被凶手灭口了。凶手极有可能是衙门里的人,而丁霖不巧看出什么破绽了。
她一路上一直想着此事,直到她穿过排排驻守的官差,迈过前堂进了当日与丁霖饮茶的后院堂里,这才看到了丁霖的死状。
她隔着门远远地瞧着,只觉得丁霖的尸首似乎有些苍白发胀。
那血泊之前分明是有人拿着笔蘸血大书了三个字:&ldo;南楼客&rdo;。
果然……
然而就在她跨进大门的那一瞬间,蒲风此前心中的一切猜测,她对这凶手所抱有的一切误解,都在这片溢满了血气的静默中支离破碎了。
蒲风戳在原地将这屋内的环境细细端详了良久,这才缓缓挪动了脚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前去的。
她默默蹲在了丁霖身前的大片血泊里,甚至全不顾及自己的衣摆沾上了血迹。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了丁霖尚有余温且沾满了血污的皮肉,触碰到了那些坚硬圆润的米粒。
它们直愣愣地立在了那里,满目都是,数以百计……千计……有一颗米粒经她触碰忽然掉了下来,裸-露出一个黯红色的细小血窝儿。
蒲风觉得头皮要炸了。
堂堂一府推官便这么只着亵裤地惨死在了自己的府衙里,以屈辱的跪姿。他的背弓着贴在冰凉的书案边,头上的匾额正书着&ldo;爱民如子&rdo;四个大字。
而丁霖的眼睛暴突而黯淡,额头上泛着一小团呈现淡紫的磕伤。
致死的乃是胸口一处不及寸许的深刀伤,两侧苍白的皮肉不住向外翻卷着,丁霖身前的血痕足足溅出了两三步之远。
他的面容极度扭曲,似乎直至他临死之前,也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蒲风缓缓站起身来审视着尸首之状,只觉得全身都在轻颤着。屋内除她与李归尘之外便只有一直沉默不言的何谅,可这周遭分明是喧闹躁动至极!
丁霖的周身被凶手以粗锥戳了成千上百的孔洞,然而每个孔洞之内又被竖着填塞了一粒晶莹的米粒。
近乎均匀地分布着……
是《人种米》。
可她在那文章的最后只是说那毁稻占地的狗官死了之后,他的坟头被平了改为了稻田罢了。凶手便是要如此曲解之后堂而皇之地上演这一出吗?
即便是验尸……她也有些无从下手。
唯有一串沾了血的脚印一步步向门外逐渐浅淡了下去,终至门槛前还是尽数消失了。
&ldo;如你所言,大家此前多半是想错了……并非是为了党争……凶手只是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罢了……&rdo;蒲风有些失色道,&ldo;你可知那业镜也称为孽镜,所谓是&lso;孽镜台前无好人&rso;,这《业镜台》一书写得多半都是些因果报应,而凶手似乎分不清什么是故事,什么是现实了。&rdo;
&ldo;然则,他很清醒。甚至知道带走凶器和死者的衣物去毁掉。而且,他在动手之前先羞辱了丁霖。&rdo;李归尘抱着臂淡淡道。
屋子里的光越发黯淡下来,蒲风沉默了一瞬,反问道:&ldo;头上的伤莫非是丁霖自己磕出来的?这衣服……依尸身上血迹的分布来看,难道也是丁霖自己脱的?凶手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本事会令他忌惮至此?缘何没人发现呢?&rdo;
何谅这才有些嘶哑道:&ldo;大人将自己关在房里的时候,衙门上下是没有人敢惊动的。再说我们这些做差事的,一般也不会来后院走动……这还是下午百姓来报案,说有人施了厌胜之术害死了他妻子,我才敢硬着头皮来找丁大人。不过也是我们办差事不力,丁大人就这么死在了屋里竟也没人知道……&rdo;
蒲风见何谅的面色有些阴沉,并没有半点悲伤的神色,她便直接问道:&ldo;若是要你实话讲来,丁霖为人如何?&rdo;
何谅微微有些错愕,到底还是摇摇头如实道:&ldo;我在这衙门里干了五六年,也看得出丁大人是个什么样的官。若是犯案者与权贵沾亲带故,这案子铁定是判不出什么罪名来,还得再加个诬告之罪。说是&lso;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so;,可说白了,这大明律放在丁大人手里,便是单单给贫苦百姓写的,放在权贵那,可就没这一套了……&rdo;
何谅话音未落,刘仵作带着两三分苦笑跨进了门来,悠悠叹了句&ldo;说得好啊&rdo;。
他向着蒲风李归尘躬身行了礼,这才打开白布包袱儿打算给丁霖验尸,可李归尘忽然冷声道了句:&ldo;你先别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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