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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素日威威赫赫,奴仆们所到之处,只有人人怕他们的,何曾见过这等混不吝的小子?一时都被震住了。公主被阻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清暑殿就在眼前,却进去不得,气得几欲发狂,也顾不得体面,高声喝道:“去!把莫之推叫来!这杀千刀的老乌龟是怎么当的差?我倒要看看,宫里何时进了这等眼中无法无天的野种杂碎!快去!”
一连声催着,早有人飞跑着去了。那头请的人还未到,这一边,胡十八却带人巡园回来了,见大长公主在此,慌忙跪下,道:“清暑殿侍卫胡十八请公主安!小贺你做什么!赶紧将刀放下!”
贺言春估摸着阿姊已经走远,这才将刀扔下,顿时被人踢着膝弯跪倒在地。公主也无暇理会,径带着人冲进殿里搜人去了。过得片刻,复又从殿里出来,面色越发阴沉,环顾四周道:“给我搜!那贱婢必定走不远!搜到了也不必来回复,直接打死了拖出去!”
那些内侍宫人便四散开来,去旁边树林里搜人。这当儿,延寿宫中郎将莫之推才带着几个侍卫赶到。就见清暑殿侍卫们齐齐整整跪在地上,大长公主怒容满面。莫老儿不明所以,刚施了一礼,便被公主指着鼻子,杀千刀、老砍头地骂了一大通。莫老儿忙也战兢兢地跪下了。顿时地上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过了一盏茶功夫,搜山的人来回报,说是听旁边慈安阁的宫人说,那两个贱婢进了延寿宫侧门。大长公主听了,脸色森寒,立在原处半晌不说话。莫之推暗自揣度一番,硬着头皮道:“不知清暑殿宫人和几个侍卫犯了什么过错,以致惹得殿下动了雷霆之怒,还望明示,老仆一定禀报太后、皇上和皇后,绝不轻饶姑息!”
大长公主冷冷地瞥他一眼,道:“怎么?你延寿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许我来管一管?我还没死呢,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欺负皇后年轻了?”
莫之推慌忙道:“老仆怎敢对皇后娘娘和殿下有不敬之心?若有此心,敢叫天打雷劈!还望殿下明察!”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道:“你身为一宫主事之人,出了事,便在我面前装聋作哑,莫非是真的聋了瞎了?果真如此,就敢早些滚回家去!省得脏了宫里的地方!”说罢喝道:“彩琴,告诉他!”
旁边一个女子应了声,越众而出,道:“莫大人,殿下听人说,清暑殿宫人与侍卫私通,非止一日。如今宫人已经有孕在身,就躲在这偏殿里头养胎。皇后脸薄心慈,不忍抄查,大长公主却为了宫中体面,不得不带人亲自来走这一趟。谁知我等到了这里,却遭这帮杀材拦着,胡搅蛮缠不让进,还有奴才竟敢拨刀威胁殿下!请问大人,侍卫与宫人私通,该当何罪?以下犯上、对公主动刀,该当何罪?明知贱婢有了身孕,却纵容不报,又该当何罪?”
这一连串问下来,莫之推不由得头上冷汗涔涔,道:“这个……,老仆在延寿宫多年,从未听说侍卫与宫人私通之事。殿下可有实据?只怕是谣传……”
那女子立刻斥道:“怎么?大人觉得,是公主殿下故意诬人清白了?”
莫之推擦着汗道:“老仆并无此意,只是事关重大,涉及皇家脸面,还望殿下容老仆禀报皇上,将相关人等送到廷尉府中细细审查!”
女子便看公主,公主虽是怒急攻心,却也知道此事不亦闹得太大,想了想,强忍怒火道:“宫里的事务,本就交由皇后娘娘打理,何劳廷尉府出马?那贱婢虽然逃了,这些侍卫却还在。莫老儿,你既来了,那几个狗东西,我便交与你关押,看你能审出什么花头来。这一个,我是必定要带走的,只怕就是他与人私通,不然,何至于死死护着?带回去!”
说罢转身往回走。跟着的那些人忙把贺言春五花大绑地带走了。莫之推待公主走远,这才站起来,看看地上仍跪着的侍卫,道:“都听见了罢?把他们看管起来。”
旁边侍卫们便上前来押人,胡十八忙道:“莫将军,属下教导无方,甘愿受罚。但那屋里还有个小兄弟,连日病着,并未出门。实与此事无关!还望将军明察!”
莫老儿刚被公主骂得狗血淋头,此时听他说屋里还病了一个,简直不知要怎么教训这帮不省心的货,叹了口气道:“你们好大的狗胆,啊?病了不往宫外送,还留在这屋里干什么?禁令都当耳旁风?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才甘心么?”
胡十八等人一声不敢吭,莫老将军摆摆手,虚弱无奈地道:“将他们关起来,……就关在这殿里。屋里那个,赶紧先叫他出去!免得人知道了,又生事端!”
说罢先走了。侍卫们便要带胡十八等人进殿里,胡十八暗里冲杨牛儿使个眼色,杨牛儿忙道:“不敢劳动众位哥哥,屋里那个叫齐小白,病得厉害,恐怕会过人,不如我替各位跑一趟,顺便也有两句话叮嘱叮嘱他。”
侍卫们见他们因得罪公主而获罪,暗地里都有唇亡齿寒之感,再者又见中郎将大人并未将他们押至别的腌臜地方,可见还是向着自己人的。听了杨牛儿的话,便睁只眼闭只眼,由人押着他去了。
杨牛儿进了屋,将齐小白从床上拖起来,道:“宫里出了大事,赶紧收拾东西出宫去!”
齐小白懵懵懂懂,兀自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杨牛儿见侍卫在外等着,也不及细说,只是道:“出宫后赶紧找言春家人,或相熟朋友也行,告诉他们,言春这回得罪大长公主,该死定了。叫他们赶紧想法子救人!”
风雨来
等方犁知道贺言春在宫中出了事,已经是傍晚时分。
这日上午,燕七娘因感激方犁等人给倚翠阁捧了场,特遣人送了几样厨子做的点心过来,一式两份。方犁便拿出一份,交与六儿送到郑家去。六儿去了半日,回来时跑得喘吁吁的,一头扎进院子寻着了他,小声道:“三郎,贺小郎那边,只怕要糟!”
方犁听说,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六儿道:“我今儿到郑家后,见仆人个个神色都很慌张,便多了个心,细细问了两句。看门的老李告诉我说,晌午时分,打宫里来了个侍卫,说是跟小郎在一处当值的,进屋后不知跟老太太和郑大娘子嘀咕了几句什么,郑大娘子当场就哭了起来。老太太也坐着车儿,急急忙忙地进了公主府,到我走时还未回来。家里仆人也不敢胡乱打听,如今都怕惹上什么祸事咧!”
若不是宫里出了大事,侍卫何至于特意出来送信?李氏又哪里会吓得哭起来?想及此,方犁也有些慌。一面安排墩儿再去郑家打听,若那边要人手帮忙,只管从方家叫人过去;一面又吩咐人备马,准备亲自往邝不疑府上走一趟。
六儿墩儿忙都去了。方犁立在房中,沉思片刻,勉强镇定下来了,才披着斗蓬出门,骑上马直奔邝小将军住处。
邝不疑刚从外头回来,正要吃晚饭。见他忽然跑了来,忙兴兴头头地吩咐人添碗筷,道:“今儿七娘让人送了几碟菜,你来得正好,陪我喝两杯!”
方犁也不坐,只摆手叫伺候的人下去,道:“你今日可听到宫中有什么事没有?”
邝不疑见他神色不似往日,忙道:“皇上去郊外狩猎了,还未回来呢。宫里就几个女人,能有什么事?你听谁说什么了?”
方犁呆立半晌,才小声道:“言春出事了!”
说着把六儿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他,又道:“我不认得他宫里同僚,这事儿还得劳烦邝兄帮忙打听。若无事,也就罢了。若真有什么事,只怕这会儿已经……”
说到这里,自己心里也万分忐忑。邝不疑自从认得了他,还不曾见他这样慌乱过,忙道:“你不要心焦。我这就叫人去问问。我前儿还跟程五说起过他,程五说他在宫里好着呢,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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