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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做晋王时小心翼翼，想着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便可随心所欲。可直到站在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才发现有很多事，背在肩上便成了责任，再也卸不掉。一念之间，便是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半点也马虎不得。

做皇帝真的太累了。

朱翊深从暖炕上下来，站在火盆前烤了烤手，问道：&ldo;她，她们都回来了?&rdo;

李怀恩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周兰茵和沈若澄，然后说道：&ldo;还没有，我派个人去门房那里守着。这雪不算大，平国公府不远，应该没事的。&rdo;李怀恩也不知道主子关心的到底是兰夫人还是沈姑娘，权且先让他安心。

&ldo;李怀恩，你去准备些东西。&rdo;朱翊深吩咐道。

等若澄她们回府时，雪大抵已经停了，只不过路上化雪的地方湿漉漉的。周兰茵自己回西院，脸色不好看。若澄她们也回东院，路上看到李怀恩指挥几个人搬香案和果品纸钱那些，到花园的角落里去。

若澄跟李怀恩很熟悉了，老远就认出来，问素云和碧云：&ldo;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好像要烧纸钱?&rdo;宸妃的忌日分明已经过了，这是要烧给谁?

碧云摇头表示不知。素云在旁边想了想，猛然间记起一件事，但没说出来，只道：&ldo;王爷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rdo;

若澄本来想着与李怀恩熟稔，顺口问一句，也没有真存着要弄明白的心思。

送若澄回去以后，素云单独到后花园找到李怀恩。香案已经摆好，上面放着三盆供果，一个香炉。几个丫鬟跪在案前烧纸钱，还有一些纸扎的小人。素云问道：&ldo;王爷叫你烧给小公主的?&rdo;

李怀恩双手拢在袖中，脸上映照着火光：&ldo;可不是?在皇陵也每年都烧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有多疼这个妹妹。她夭折的时候，刚会叫哥哥。你还记得刚开始时王爷不怎么喜欢沈姑娘?大概觉得她占了小公主的位置吧。&rdo;

素云点了点头：&ldo;小公主夭折时，娘娘也哭昏了好几次。那时北边战事吃紧，娘娘为了不让先皇分心，强忍伤痛，硬是扛了过来。后来收养姑娘，心情才逐渐平复。她没让我们把小公主的事情告诉姑娘，大概是怕她多想。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说。&rdo;

&ldo;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说也无益。&rdo;李怀恩看了看左右，执着素云的手腕，拉到廊下无人的地方，&ldo;素云，咱们俩都认识那么多年，我偷偷跟你说件事，不说我憋得慌。但你可别把我给卖了。&rdo;

素云忍不住笑道：&ldo;那你别说了，继续憋着吧。&rdo;

&ldo;嘶，你怎么变坏了?&rdo;李怀恩瞪她一眼，压低声音，&ldo;王爷最近真的有点怪怪的。我怀疑是上回在皇陵修屋顶的时候，从上面摔下来，磕到了脑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rdo;

素云听到朱翊深从屋顶摔下来，不禁捂住嘴：&ldo;怎么会从屋顶摔下来?有没有大碍?&rdo;

&ldo;把右手摔伤了。我们住的那个地方，破破烂烂的。有次刮大风下大雨，把屋顶掀翻了，根本没法住。看守我们的人不肯帮忙，本来应该我去的，但是我怕高，哆嗦了一阵，没敢上去……我跟王爷这么多年了，总觉得最懂他。可近来我发现，他不像是那个我打小伺候的主子了。你说邪乎不邪乎?&rdo;

素云那日在东院见到朱翊深，虽只是匆匆一瞥，也觉得与从前大不一样了。眉梢眼角俱是让人震慑的威势和冷厉，哪里像是个十八岁的人?但仔细想想，这几年的确发生了太多的变故。王爷从父慈母爱的天之骄子，一夕间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皇上继位以后，立刻将他发配往皇陵。皇陵的日子清苦，跟王府怎么能比?

人遭逢大变，性情自然会不同。虽然素云也说不清这变化是好还是坏。

&ldo;后来呢?王爷的手请大夫看过了吗?&rdo;素云又问道。

李怀恩摸着后脑勺道：&ldo;那时雨实在太大，王爷摔昏过去，附近也没有大夫。等大夫来了后，王爷把我支出去，也没听清他们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我平日里观察，似乎也没什么大碍。&rdo;

素云这才松了口气，再问一事：&ldo;你可知道，皇上会不会把王爷派出去就藩?&rdo;这不仅关系到王爷的前程，也关系到她们的将来。在这皇城根下，什么事情都好办，出去了可就难说了。

李怀恩也不清楚。毕竟按照祖制，封王出京就藩是惯例。以前先皇在的时候心疼王爷，王爷才能留在京中。现在这个皇上，可巴不得把王爷支得远远的。他说道：&ldo;现在还不好说，且走且看吧。&rdo;

素云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出来久了，准备回去。李怀恩叫住她：&ldo;等会儿。王爷给姑娘挑了几本书，你带回去给她。&rdo;

……

因为下过雪，东院这边比以往更冷。若澄坐在暖炕上，把自己卷在裘毯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她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就让碧云去拿字帖来给她看。

碧云怕屋里太暗，给她点了一盏烛灯，又搬了两个火盆放在她脚边。

素云抱了一摞书回来，气喘吁吁地说：&ldo;这是王爷要奴婢带回来的，让姑娘挑好了，正月带过去上课。&rdo;

若澄没想到朱翊深这么上心，伸手翻了翻那几本书，比《论语》都简单一些。让他教这样的内容，怕是有点屈才了吧?

素云在旁边说：&ldo;王爷还说，如果这些姑娘都不想学，可以跟他说想学什么。只要他会，就可以教您。&rdo;

这下若澄有些惊讶了。她想学什么，他都可以教?坦白讲，若不是知道朱翊深不喜欢她，这句话真有几分纵容的味道。府库的爷爷说过，教她的东西别轻易显露出来。这个世上的女子，太多命运都由不得自己。怀璧其罪，倒不如普普通通的，或可换得一世安宁。她也问过，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教她。爷爷只是摸着她的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ldo;因为你是沈赟之女。他会的东西，你多少都该知道一些。&rdo;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告诉她，她是沈赟的女儿，她姓沈，就不能辱没了家门。她反倒好奇，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ldo;所以姑娘别那么怕王爷，他心里还是对你好的。&rdo;碧云说道，&ldo;姑娘多与王爷亲近，没有坏处。毕竟以后婚事也得仰仗王爷帮忙。&rdo;

若澄被她说得两颊发红：&ldo;我，我还小。没那么早嫁人。&rdo;

&ldo;寻常女子十二三岁就要找婆家了，哪里还早?&rdo;碧云俯下身，一脸认真地说，&ldo;您以为您那位堂姐为什么要和兰夫人在一起?&rdo;

若澄眨了眨眼睛，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素云在旁边整理桌案上的书籍，只笑不语。碧云接着说道：&ldo;奴婢猜测您的堂姐到了嫁娶的年纪，但沈家空有名声，却无实权，好的姻缘不会主动找上门。所以沈姑娘只能自己铺路。女人的婚事，可是一生中的大事。所以姑娘不妨趁这次机会，多与王爷亲近。以后有王爷出面，姑娘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了。&rdo;

若澄清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就说到婚事上来了。她在心中一直把朱翊深当做兄长。娘娘走的时候说，以后就剩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她何尝不想多亲近他?但除了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以外，还有一件事她没办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