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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非比常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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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原本也是有意要去湖广的。”徐阶言简意赅的道：“不过皇上担心他一直在大同和甘肃当总兵官，湖广地方不熟，生苗之乱虽不比北虏能直接威胁京师，闹大了西南地方也糜烂了，所以未曾同意。”

张居正思忖道：“老师的意思是，荣王之事不光是亲藩的家务事，也涉及到严党和仇党相争，咱们不必上赶着参与进去，可以选择坐山观虎斗？”

“对了，叔大所猜不错。”徐阶笑眯眯的道：“咱们可以将刀子递出去，他们怎么用刀就是他们的事。”

“严党肯定还是坚称荣王无谋反意，五家郡王是自寻死路。”张居正思忖道：“仇党可以利用此事说荣王图谋不轨，且手腕高明行事狠辣非寻常人，常德生乱，左近就是保靖州和永顺府，事涉腊尔山生苗叛乱，咸宁侯想要更多的军权，很有可能想染指生苗战事。或自己出征，或是派同党中人任湖广或贵州总兵官，将兵权揽到手中。”

“这就是阳谋。”徐阶笑道：“叔大这样明白了吧？荣王反或不反，是忠是奸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严党要荣王忠，我们则要看严党和仇党相争。仇党胜，严党弑羽，定会更加急的盯着仇党不放。严党胜，则仇党势弱，甚至咸宁侯本人势败，我们也可以看着朝廷去掉一个更危险的人物，也是值得庆幸之事……”

张居正深为叹服，什么叫老谋深算，眼前这位恩师可谓是权谋争斗中的老狐狸了。

平时看着不哼不合，不管是对严阁老还是小阁老，又或是内阁六部的普通官员，甚至是青袍小吏，这位部堂大人都是笑脸相迎，待人和蔼，没有丝毫大宗伯礼部堂官的架子。

而替部下门生争夺应有的位子也是出尽手段用尽心机，但手腕却是如春风化雨，哪怕争夺也是笑脸相向，不叫人看出丝毫烟火气。

什么是高手，这便是高手了。

嘉靖皇帝不同于他的祖宗们，除了口出成宪的大明太祖和霸道的成祖皇帝，历代天子其实是受制于日渐成熟的文官体系。

大明皇帝需要文官来帮着治理天下，也替文官们制定了规章制度，但文官守规矩的同时，也是把规矩套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仁宣之后，特别是英宗之后，从宪宗到孝宗再到武宗，大明的这一套文官治国的体制日趋成熟，哪怕中官中出个王振，刘谨之流，在成熟的文官体制下仍然不失败亡的结局。

皇帝们看似高高在上，但在祖制和规矩之下，只能选择依靠文官，最终是被文官所制。

只有嘉靖皇帝是以藩王入承大统，行事不按规矩，随心所欲，并且手腕心机高妙，到了嘉靖三十年时，嘉靖帝是大明开国至今唯一可以真正说一不二，完全控制了朝局的真正的天子。

但时间推移到嘉靖三十年时，皇帝仍然是在不知不觉中为文官所制，哪怕皇帝是最顶尖的高手，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皇帝的喜好和性格被无数文官所揣摩，到了今时今日，了解皇帝的不光是严氏父子，其中也包括一直雌伏在侧，随时准备替恩师夏言复仇的徐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严世藩所称赞的三英之一，时任兵部侍郎，主持大同防御的晋党首领人物杨博，也是其中之一。

以徐阶在书房中对张居正的交代来说，他也是真正摸淮了党争的奥义，以不争为争，在等待和忍耐中，选择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虽然对张居正来说这还是一种无可忍耐的退让和不作为，但其仍然不得不承认，老师的谋国庙算老成稳重，几乎是毫无破绽。

当然也不能说是毫无破绽，最少李文进算徐党外围是没有办法隐藏的身份。

和张居正，赵贞吉等人的关系，使李文进的指向明显的奏疏隐隐将徐党也牵连在内，若严嵩多心，很有可能算是徐党和仇党联手向严党进攻的信号……

徐阶的恼怒不甘，也正因如此。

“这李文进简直糊涂，什么荣王如何厉害，不过区区一亲藩罢了。”徐阶对荣王这个亲王的不在意和轻视简直溢于言表。

对这些站在帝国最高处的文官来说，皇帝的心思还需要重视和揣摩，对裕王和景王这两位有皇子身份的亲王也需要关注和重视，特别是裕王和景王之争，在未来会是极为重要的风向口。

除此之外，大明亲藩真的不被他们看在眼里。

对亲藩权力的削夺，包括王府人口的限制，宗室俸禄发放的削减，王府官吏的减少，护军的削减等等，这些事也就是抱着减少国家对宗藩俸禄开销的打算去做，王府亲藩是不是配合，其实并不是太要紧，官员们着重的是天子的态度，而不会过多的考虑亲藩。

到了嘉靖三十四年前后，新的宗藩制度出台，对亲郡王纳妃有了严格要求，以达到限制亲藩人口增长的目标。

同时减少俸禄开支，亲郡王到宗室将军的俸禄一律减少。

王府的官吏也被减少了一半左右，以达到减少亲郡王府官吏俸禄开销的目标。

对亲王出城等规定更加严格，到了万历年间，亲王出城扫墓都受到了严格限制。

官员们所行所为，最大程度的限制了大明亲藩的特权，在嘉靖年间，除了郑王外，还有辽王，伊王等诸王被废，也是亲藩被打压最厉害的时期，整个宗室都是惶惧不安……

在徐阶眼里的轻视和漫不经心也就相当正常，区区一个亲王罢了，说着尊贵无比，其实在文官眼中，特别是身在中枢的高官眼中，也就是血脉高贵些的普通人。

若不是皇帝非要和群臣拧着干，其实就如郑王的例子一样，顺道废了禁锢到凤阳高墙里头就好，瞬间一了百了……

张居正内心却隐隐有些不安，从细节里看，这个荣王朱载墐确实是一个颇为机敏，睿智，果决的亲王。

一天之内诛杀了五个叔王，虽然是郡王们伏兵东华门动手在前，但荣王事前必有准备，其心机之深沉，手腕之狠辣，行事之果决，也真的不是寻常人所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