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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秦王索命（第1页）

姚苌被秦王苻坚梦中索命，急呼内侍执剑抵挡鬼卒，勿使近身。宫人于是各执刀剑往空中刺鬼，姚苌却在剑丛中乱跑，不小心撞于剑尖，被误中阴部，出血不止。医官用尽办法止血不住，每包扎已毕则被姚苌撕扯开裂，至流血一石有余，终死于非命。

——第六十四回题引

诗云：昔日背恩弑主君，梦中索命屡丧魂；平生休做亏心事，世间便无切齿人！闲言道罢，书归正本。且说三河王吕光治理凉州，命张掖督邮傅曜考核国内属县，巡察吏治清污。时有丘池令尹兴贪赃酷刑，闻傅曜到来，恐其察报己行，乃率县吏接入南亭安顿住下，至夜使心腹人刺杀之，将其尸体抛入空井之中，只作无有其事。傅曜一缕冤魂不散，是夜托梦于三河王道：“臣乃张掖郡小吏，蒙大王差遣巡按诸县，而丘池令尹兴赃状狼藉，惧臣将其罪状上报大王，遂杀微臣，投尸于南亭空井之中。衣服尸骸犹在，望大王为臣申冤辨状。”次日醒来，言犹在耳，似乎傅曜音容宛在，久而不灭。吕光于是使人去南亭空井中寻找傅曜尸首，果然犹在。使者将傅曜尸体还报三河王，吕光大怒，便即派使臣将丘池令尹兴缚至凉州，以傅曜梦中之言比问，尹兴无辞以对，遂令杀之为傅督邮抵命。自此凉州官吏各奉其职，不敢酷刑害民。吕光一日与群僚论及政事，参军段业奏道：“明公用法太峻。”吕光答道：“昔吴起为政无恩而楚强，商鞅严刑而秦兴。”段业对曰：“吴起丧其身，商鞅亡其家，皆残酷之致也。明公慕其所为，岂凉州士女所望哉！”吕光顿悟，于是改容而谢之。

且说苻登与姚苌经年作战，致使关中黎民涂炭，山河残缺。将军窦洛、窦于等谋反，欲杀苻登，因谋事不密泄漏，遂出奔到姚苌大营。苻登进兵征讨彭池不克，复进攻弥姐营及繁川各垒，皆克之。姚苌屡战苻登不利，退守安定，痛定思痛，终至大悟。以为苻登之所以屡战屡胜者，是因军中供秦王苻坚灵牌之故也。于是亦命在军中竖立苻坚神像，亲自焚香祭祀，并祷告言道：“陛下新平之祸，是臣为兄长姚襄报仇，故行此悖乱之事耳。且陛下当初亲口命臣以龙骧将军封号建立伟业，臣安敢违之！今臣复奉陛下之命四方征战，诚请陛下庇佑，使我百战百胜，光复秦国大业！”苻登在营中将台上远远望见，于是大叫道：“狗贼为臣弑君，却又立像求福，世上焉有是理乎！”于是引兵出营，于城外骂战：“弑君逆贼姚苌，何不出城，与我决一死战！”姚苌不应，只顾拜像求佑。久而久之，见偶像对作战无益，于是复斩神像首级，遣使送往秦兵大营。苻登见到偶像首级愈加大怒，率引部众来攻安定。

建初四年三月，苻登留辎重于大界，自率万余轻骑攻克安定羌密造堡。又发兵进攻后秦其他营垒，后秦屡战屡败。姚苌为挽回败局，遣其子中军将军姚崇偷袭大界，但苻登预先察觉，遂将计就计，在安丘拦击，大败姚崇，俘斩二万五千人，乘胜攻克平凉。八月，苻登又据苟头原，进逼安定。诸将劝姚苌亲引大军出城，与其列阵决战，姚苌道：“与穷寇争胜，乃兵家大忌也。今其轻骑以出，我将以计胜之。”乃留兵紧守安定，自引大军三万趁夜出城，绕道往袭大界，一战攻克苻登大营，擒其上将数十名，掠男女五万口，由此反败为胜。时有苻登皇后毛氏美而勇，并善骑射，见姚苌兵攻入其府，奋而张弓跨马，率壮士力战，杀敌七百余人，最终因寡不敌众，为后秦兵所执。后秦兵将毛氏送归姚苌，姚苌大为惊艳，欲纳之为后，毛氏骂道：“姚苌逆贼！你已弑杀天子，今又欲辱皇后，秦国皇天后土，宁容你耶！”宁死不从。姚苌无奈，于是杀之。诸将欲因秦军骇乱之际请出兵击之，姚苌说道：“苻登之众虽乱，然怒气正盛，未可轻击之也。”遂见好即收，不再出战。苻登亦复收余众，屯驻胡空堡垒之中，养军休战，以待时机。姚苌见安定地狭，且离苻登部众甚近，便使姚硕德镇守，自迁安定千余家于阴密，遣其弟征南将军姚靖镇之。九月，姚苌派姚硕德设置秦州守宰，以从弟姚常戍守陇城，邢奴戍守冀城，姚详戍守略阳。时有仇池杨定，以为秦王苻坚报仇为名，发兵攻克陇城、冀城，斩姚常，捉邢奴。姚详闻讯，即弃略阳而逃往阴密。

当时苻登退据胡空堡，闻秦王故将窦冲及杨定等屡胜后秦，引军数万屯于繁川，遂派使者持诏书前往，加窦冲为大司马、骠骑将军、前锋大都督、都督陇东诸军事；杨定为左丞相、上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杨壁为大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令窦冲率兵奔赴安定，又令并州刺史杨政、冀州刺史杨楷率所部大举，在长安会合，夹击姚苌。苻登则亲率军从新平而出，迳往据新丰千户固。窦冲领命，遂率大军前来会战安定，使杨定率陇上诸军为合后，杨壁留守仇池。姚苌闻报，遣将军王破虏到秦州迎战，与杨定军在清水格奴坂交战，王破虏大败。苻登遂亲率军进攻鸯泉堡，姚苌前往援救，苻登复率军退走，窦冲亦驻兵不前。

姚苌见相持已久，便心生一计，密派部将任瓫、宗度假作投降，派使者往招苻登，说欲献城以降，作为内应共擒姚苌。使者既发，便悬起城门，往城外十里处设下两路伏兵，专等苻登前来伏杀。苻登得任、宗二将降书，信以为真，便要起兵应之。羌人部将雷恶地当时屯驻别垒，闻姚秦有人来下降书，急奔来对苻登说道：“姚苌计谋多端，善于操纵部将使诈，必定设下奸计，不可信也，望陛下熟思之。”苻登闻谏乃止。姚苌闻说雷恶地识破己谋，于是对众将说道：“此贼本是羌人，颇有奸智，今反为苻登谋划军机，事必不成矣。”于是撤回伏兵，复紧闭城门。苻登派出细作打探，闻说姚苌悬门以待，不由大惊，顾对左右说道：“雷征东概是圣人耶？若无此公，朕几乎被小人所误！”转思雷恶地本是羌人，恐不能为己所用，心中忌惮，便意欲杀之以免后患。不料计谋未发，已被雷恶地知觉，急引本部出逃，归降姚苌。姚苌大喜不疑，加以重用，遂纳雷恶地之谋，派奇兵趁夜突击，一举攻陷新罗堡。其后诸堡相互攻伐，诸将相互叛降：姚苌之扶风太守齐益男投奔苻登，苻登部将路柴、强武等率众向姚苌投降。苻登在陇东攻击姚苌部将张业生，姚苌救援不胜而退。

两军相持复又经年，苻登不耐其烦，又见己军胜多败少，于是召集部将说道：“今我观姚苌兵势已衰，宜急攻之。公等有何妙计，但请讲来。”镇东将军魏揭飞上前献计道：“臣请率本部后抄小道绕至杏城之后，大王可另遣一将于前面佯攻，牵制彼兵，以放炮三声为号，并力攻之。杏城告急，姚苌必亲引兵来救，大王再设伏待其援军，则杏城可行，姚苌亦必为我所擒。”苻登闻之大喜，于是依计而行，令魏揭飞引军往攻杏城，自率重兵前往姚苌来路上埋伏。此时雷恶地闻苻登军卷地而来，乃与部将商议，欲复降苻登。魏揭飞率氐、胡数万人马出，不禁得意至极，遂自称大将军、冲天王，即率部众攻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于杏城。镇军将军雷恶地于是反叛后秦响应，进攻后秦镇东将军姚汉得于李润镇。姚苌闻报魏揭飞率军欲抄杏城后路，便欲亲自来救，令点齐军马起行。诸将谏道：“量小小一个魏揭飞，何劳陛下大驾亲往？”姚苌说道：“尔等不知。今苻登非可卒灭，我城亦非苻登所能卒拔。孤惟恐雷恶地谋反，其智略非常，若与魏揭飞联手，再东结董成下我杏城，再破李润营垒，则长安东北非我所有也。”于是乃引精骑一千六百人，飞驰来救杏城。因其兵马极少，且抄小路而往，故此苻登细作未曾发现，伏兵亦便如同虚设，并无用处。

且说魏揭飞抄至杏城之后，因见城中兵少，于是悉其众而攻之，姚当成急分兵固守，一边等待救兵。姚苌引千余铁骑赶到，却不上前攻击，先扎下营栅，示敌以弱。魏揭飞不以为意，遂分一半兵马围城，自调遣诸路氐胡二万人来攻姚苌。姚苌令牢扎营寨不出，只派出细作打听对方来者何处兵马。自此每闻敌方一军来至，不忧反喜，连连称善。诸将不解其意，姚苌说道：“今氐胡诸部同恶相济，皆来会集，孤得以乘胜席卷，一举覆其巢穴，东北无复余也。”诸将不信，以为主公被敌众吓傻，信口胡言自解。姚苌见闻氐胡诸路兵马毕至，于是传下令去，命固垒不战，诱其来攻。复秘遣子姚崇领二百轻骑，偷袭诸氐胡之后，攻其无备。魏揭飞果然中计，仗恃人多，率全部人马围攻后秦军营。姚崇率二百决死铁骑潜地出营，各持引火之物，绕过氐胡进攻大军，绕道飞驰，入于魏揭飞大营，顺风放火。氐族兵士正在全力猛攻姚苌，出其不意，后队各自扰乱，不知究竟多少兵马从后面来攻。姚苌望见敌营火起，遂纵其余一千四百精骑倾巢出击，直杀入氐胡阵中，见人便斩，迅如狂风。

魏揭飞急上马挺枪来迎，姚苌于火光中看得清楚，即飞马上前，大喝一声，将魏揭飞斩于马下，身首两分。姚苌率骑兵趁乱冲突，杀至天明，斩首万余级，魏揭飞所带兵马全部溃散，不复成军。雷恶地闻魏揭飞被斩，不由惊惧，不敢再战，遂复遣使来见姚苌，再次请降。姚苌不计前嫌，待之如初，使其还军自守营垒。雷恶地奉命回归己营，派人打探姚苌只有一千六百军马，不由悔之不及，但亦因此心悦诚服，钦佩姚苌临敌之胆，用兵之略。复恐人耻笑自己无用，以后便常对人说道：“某自言智勇所施，足为一时之杰。校数诸雄，如我之徒皆应跨据一方，兽啸千里。然遇姚公智力摧屈，是吾之应当之分也。”姚当成见破了重围，急出城来接，拜倒于地说道：“陛下只以一千六百骑兵，便破敌兵数万之众，且阵斩上将首级，真乃天神也。便是蜀将关羽、晋将文鸯，亦不能望主公之项背！”

姚苌大笑，便命姚当成于自己扎营之处，每个寨栅孔隙中种树一棵，以纪念今日大捷，然后振旅而还。后过岁余，问姚当成其树长势如何，姚当成回书答道：“已蔚然成林。只是营地太小，宜再增广其地也。”姚苌回书说道：“孤自行兵以来不下百战，从未有如此快速且酣畅淋漓者。以千余兵马破三万余众，恐自古以来只有曹魏五子良将张文远差可比拟！营地虽小为奇，岂以大为贵哉？”姚当成乃逊谢拜服，不复请增广营树。其后中原诸侯闻听此事，无不笑道：“非公能比张辽，是魏揭飞不如孙权之甚也。”苻登闻报魏揭飞兵败被诛，不由怒发，于是亲率精兵自雍城出发，进占泾水口要冲范氏堡，强渡渭河进攻，连克姚苌部将金温，进据曲牢。冯翊人郭质在广乡起兵响应苻登，传檄三辅，众皆从之。惟有郑县人苟曜不听，反聚集数千人响应姚苌。苻登任郭质为平东将军、冯翊太守，使其讨伐苟曜，未料大败而回。郭质于是东结杨楷作为声援，又与苟曜战于郑东，复被苟曜击败，部众亦尽皆溃散。郭质单骑逃脱，惧怕苻登怪罪，只得归附姚苌，被任命为将军。苟曜闻郭质归降，却以一万军据守逆立堡，暗中与苻登联络，愿为内应。苻登于是离开曲牢、繁川，至马头愿驻扎。后秦急遣右将军吴忠率军出城迎战，被苻登射杀于阵前，余部溃退，逃归长安。

姚苌闻吴忠被杀，遂收其余众，预备再战。部将姚硕德不解，问道：“主公向来慎于轻战，每战必欲以计取之。今战既失利，而更逼贼邀战者，必有其由乎？末将不解，故请问之。”姚苌说道：“苻登用兵迟缓，皆因不识我军虚实。今其敢于轻兵直进，迳据于我之东方，必是苟曜竖子与之暗中连结，备知我河东虚实之故也。若待时久不击，使变乱已成，则其祸难测。我今所以求速战者，欲使竖子谋之未就，修好之盟未深，以散败其事耳。”姚硕德及诸将大悟，皆拜服于地道：“陛下神算，我等不及也。”于是姚苌再次率精锐出城，与苻登激战竟日，苻登终因寡不敌众，兼且给养难继，被迫撤围，退屯于郿城。姚苌抽军北上争夺新平，苻登守将强金槌兵败，遂以城降。姚苌率数百骑入金槌大营受降，群臣劝阻，恐其孤身赴敌被害。姚苌说道：“强金槌既已背叛苻登，若复欲图我，其将安所归耶！且怀德初附，推款委质，我若复以不信任而待彼，则今后何以御物？”遂前往强金槌大营。强金槌部将见姚苌仅带数百骑前来，果然要趁机袭击，终被强金槌阻止，诚心举众投降。七月，苻登又率军围攻安定城，姚苌率军北上援救，苻登退去，姚苌亦兵还长安。

半年之后，苻登复引军来攻安定，姚苌离长安至阴密以兵拒之，临行前对太子姚兴嘱道：“苟曜此人好为奸变，见风使舵，终将为国家祸害。彼若闻孤引兵北去，必来见你狡辩前番之叛，你便可执而杀之。”嘱罢起兵而去。其后苟曜果来长安见太子姚兴，称前番乃诈降苻登，今来听从太子吩咐。姚兴因得父亲密令，于是不听其分说，令执而斩之。列位看官！当彼五胡十六国混战之际，因世人尽弃儒家忠义之本，此等墙头草将军比比皆是，可谓杀不胜杀，亦为常事耳。姚苌亲引大军北征，于安定之东遇到前秦大军，就此列阵决战。两军各施其勇，接连三战，后秦军再次打败前秦军马，苻登只得引败兵退据路承堡。姚苌引军进入安定城内，遂置酒高会，与诸将庆功，笑谓苻登不及其祖父多矣。诸将皆贺道：“若值魏武王姚襄在时，不令此贼坐大至此，陛下亦不必便如今日亲自征伐，操劳太过矣。”

姚苌笑道：“你诸公不知，我不如亡兄有四：我兄身长八尺五寸，臂垂过膝，人望而畏之，此其一也；当十万之众，与天下争衡，望麾而进，前无横阵，此其二也；温古知今，讲论道艺，驾驭英雄，收罗隽异，此其三也；董率大众，履险若夷，上下咸允，人尽死力，此其四也。孤所以得建立功业，策任座中诸公群贤者，正望算略中有一片之长耳。”诸将闻言再拜，赞颂声不绝于耳。二秦相持复又两年，至太元十七年二月，姚苌病重。苻登听说苻苌患病，就厉兵秣马，禀告苻坚牌位道：“孙苻登自受任执戈以来，将近十二年，一向得上天赐福保佑，先皇祖明察降怜，所向必胜，贼军如冰雪消融。今太皇降灾病于逆羌，丑虏必将不能康复。不肖孙当趁其毙命之机顺行天诛，拯复太皇棺椁，向太庙谢罪。”于是大赦境内，百官进位二等。先发兵与姚苌部将姚崇在清水争麦，却屡被姚崇击败。又率军进逼安定，离城九十余里。八月，姚苌疾病稍痊，亲率军出城抵御苻登，另派部将姚熙隆去攻苻登营寨。苻登恐惧退回，姚苌连夜率军越苻登营寨三十里，紧蹑苻登之后。苻登于是不走，反扎营以待，次日晨哨兵还报：“贼军诸营皆空，不知去向。”苻登大为吃惊，对诸将说道：“此何人耶？走时使我不知，来时使我不觉，直如鬼魅。众谓其重病将死，忽然又提兵自来！朕与此羌人同活于世，则何其不幸哉！”于是罢兵返回雍城，姚苌亦引军回至安定。

苻登回兵雍城之后，拜窦冲为右丞相。太元十八年五月，窦冲自恃其才，认为超人一等，请求苻登封己为天水王，苻登不应。窦冲于是起兵反叛，索性亦自称秦王，改年号为元光。苻登至此大怒，遂亲率大军出于雍城，攻窦冲于野人堡。窦冲不敌，急向后秦求救，姚苌派太子姚兴带兵往攻胡空堡，以解野人堡之围。苻登果然大惧，急解窦冲之围，前去援救胡空堡，于是窦冲复与姚苌联合。姚兴转而奔袭苻登军大本营平凉城，大获全胜而归，苻登由此元气大伤。当年十月，姚苌病重，诏命太子姚兴回军长安，嘱以后事。姚苌自患疾病，因思对秦王苻坚掘坟鞭尸，常不安于心，屡做恶梦，见苻坚将天官使者、鬼兵数百突入营中，前来问罪。姚苌每被吓醒，则下榻跪地磕头，口中说道：“臣乃姚苌，陛下所授龙骧将军，至为心腹之臣也。向杀陛下者非臣，乃是臣兄姚襄附体而为。陛下若要复仇，自往寻我兄可也，非臣之罪，愿不枉臣。”却见苻坚立于榻上怒视不语，只命鬼卒前来捉拿。

姚苌惊惧，至于裸体在皇宫内乱跑，呼内侍执剑抵挡鬼卒，勿使近身。宫人于是各执刀剑往空中刺鬼，姚苌却在剑丛中乱跑，不小心撞于剑尖，被误中阴部，出血不止。医官每包扎已毕，则被姚苌撕扯开裂，至流血一石有余，血满床榻，横流宫室。姚苌自知不起，遂召太尉姚旻、尚书左仆射尹纬、右仆射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宫，手指数人对太子姚兴说道：“朝中凡有诋毁此诸公者，子慎勿受其蛊惑。汝当抚骨肉以仁，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黔首以恩，四者既备，孤无忧矣。”姚兴跪拜受命。姚晃问取苻登之策，姚苌说道：“今大业垂成，我儿姚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言罢遂崩，时年六十四岁。

苻登闻说姚苌病亡，不由大喜道：“此老羌即死，孤无忧矣。至若姚兴小儿，我将以刑鞭之。”于是下令国内大赦，亲率全军向东，趁后秦国丧伐之。太元十九年二月，进攻屠各姚奴、帛蒲两堡，克之，即从甘泉向关中进兵。姚兴闻报亲自引兵来救，一路追赶苻登。因落后于前秦军数十里，苻登得以从六陌奔袭废桥，欲夺桥以拒姚兴。未料后秦尚书左仆射尹纬占据桥头以待，苻登抢夺水源不得，军人渴死者十之二三。苻登只得奋勇与尹纬大战，三军饥渴无力，被尹纬击败，是夜军队溃散，苻登单人匹马逃回雍城。当初苻登东征之时，留其弟司徒苻广守雍州，太子苻崇守胡空堡。苻广、苻崇闻报苻登战败，均弃城堡出逃，军众溃散。苻登到雍城无家可归，于是奔往平凉，收集残余部众进入马毛山。六月，姚兴率军进攻，苻登派其子汝阴王苻宗到西秦乞伏乾归处为质，请为婚姻以求援救，乞伏乾归派两万骑兵往救苻登。西秦之兵未至，苻登便轻易率军出山迎击，与姚兴在山南交战，终被姚兴击败，苻登被杀于阵中。可叹！苻登共在位九年，始终与后秦姚氏相互攻杀不休，至此死于战阵，终年五十二岁。其子苻崇奔往湟中即位，改元延初，谥苻登为高皇帝，庙号太宗。

晋太元十九年七月，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强多反叛，拥推窦冲为盟主。后秦皇帝姚兴亲自带兵讨伐，强多为从子强良国所杀，率其父众归降后秦，强熙逃奔秦州。窦冲不敌姚兴，率残部逃奔汧川，不意被汧川氐族部落首领仇高所获，将窦冲送往后秦。窦冲惧死，遂于监中索求纸笔，写一封书对秦王道：“今苻登虽死，其子苻崇犹存，与陛下乃三世深仇，必不肯就此罢休。且强燕在东，亦无日不思复其故土，视陛下为寇仇。若得窦融为将，甘为陛下驱使，除此二寇，再以得胜之兵以下江东，成就王霸之业，不亦可乎？”秦主姚兴将此书示之众臣，问群下意见如何。右仆射姚晃出班奏道：“窦融虽勇，固不如后汉吕布也。当魏公曹操在白门楼时，亦惜其勇不忍杀之，乃被刘玄德以丁原及董卓之事提醒，故尔缢死。此等三姓家奴，陛下若置之身侧，或使领兵，则一旦反噬，其孰能制者？”姚兴恍然大悟，又见阖朝文武皆恨其反复不定，毫无忠义之心，于是下令斩之。可笑！窦冲反复叛降，此时身落仇敌之手，尚想活命，岂不惑乎！其一生结果如此，此后不提。前后两秦战争亦至此告一段落，关中及陇右黎民所经战乱之苦，历代以来，可谓莫此为甚。

按下二秦争锋，回头再叙东晋王朝。自太宰谢安去世之后，晋孝武帝司马曜趁机将国政军权收回朝廷，使司马道子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史说孝武帝幼称聪悟，精通玄理。司马曜十三、四岁时，冬天白昼不穿夹衣，只着五六层绢衣，晚间却盖两床棉被而眠。谢安曾上疏劝谏道：“圣上应持身以规，今白天过冷，晚上过热，恐非养生之道。”孝武帝答道：“卿岂不闻昼动夜静？”谢安出而叹道：“圣上精于玄理，不弱于先帝也！”先帝者，乃指简文帝司马昱也。司马曜嗜酒如命，常为长夜之饮。太元末年，天空出现长星，司马曜以为凶兆，厌恶非常，于华林园夜饮，乃向天举杯说道：“长星，劝尔一杯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自古何时有万岁天子哉？”太史令谓此星是为蓬星，并非长星也。

孝武帝与其弟司马道子信奉佛教，多有僧尼出入宫禁，备受宠信，以致姏姆尼僧，尤为亲昵，并窃弄其权。尼姑支妙音权倾一朝，威行内外，群臣为之侧目。太元十七年十月，荆州刺史王忱病死，孝武帝欲趁机以心腹王恭接任，借以牵制司马道子势力。当时桓玄以南郡公居于荆州，其虽对王忱不满，但更惧怕王恭，遂派人入京贿赂支妙音尼，魏其奏请孝武帝，任命黄门侍郎殷仲堪为荆州刺史。孝武帝果然听从妙音尼之请，以殷仲堪出刺荆州，桓玄大喜。孝武帝崇尚佛教，名声远播异域，师子国王闻说，派沙门昙摩向孝武帝进贡玉佛。因西域战乱频仍，途中历经十余年，玉佛抵达建康时已是安帝义熙年间。据说此玉佛像巧夺天工，高四尺二寸，玉色洁润，形制殊特，殆非人工，被世人视为“三绝”之一。尚书令陆纳见君臣皆佞于佛事，致朝政日非，不由回望宫阙而长叹道：“好家居。纤儿欲撞坏之耶！”

谢安既死，谢玄不能自安于北府，遂忧愤得疾，自请解除兵权，退就会稽内史，一年后去世。其所节制徐、青、兖三州，遂先后被司马道子与谯王司马恬瓜分。自此陈郡谢氏门阀落下帷幕，孝武帝收回皇权。然忌惮司马道子权重，君臣兄弟间虽酣歌为务，却致帝相暗争。外戚太原王氏继谢氏而兴，但既无人才亦无事功，只有依附司马氏而贪图门户利益，无力制衡皇权。袁悦之劝司马道子专揽朝政，王恭乃请孝武帝托以它罪，杀袁悦之于市中，既而朋党同异之声，播于朝野。孝武帝益恶司马道子，逼请太后将其废黜，太后不忍。孝武帝乃擢升王恭、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人为党，司马道子则引王国宝、王绪为心腹。太后每自中间调和，大臣徐邈亦上疏谏劝，孝武帝无可奈何，又复委任司马道子如初。自皇后王法慧去世，孝武帝不再立皇后，而宠幸淑媛陈归女及张贵人。一日孝武帝在后宫清暑殿中与张贵人同饮，孝武帝大醉，笑谓张贵人道：“卿今年近三十，美色大不如前，又无子嗣，空占贵人名位，明日朕当废之，另立年轻貌美者。”言罢自去榻上醉卧。张贵人闻而妒火中烧，令劝近侍宦官皆醉，召来心腹宫女，乘孝武帝熟睡之际，以大被捂至窒息而亡，年仅三十五岁。次日侵早，张贵人谎称皇帝于睡梦中魇崩。中书令王国宝欲入宫撰写遗诏，被王恭之弟侍中王爽阻止。司马道子与其子司马元显对孝武帝之死求之不得，因而对张贵人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