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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初生,芳华始盛。
淅淅沥沥飘了一夜的雨,时至天明仍未有要停歇的意思。
渡松院。
雕花窗牖旁,一株高过瓦当的杏树正在经历一场温柔的洗刷,簌簌抖落下一地残花。
薄薄雪瓣之下,碧嫩芽苗哄闹着窜出脑袋。
近观,翠针点点缀青珠;遥望,葱茵绵绵泛绿油。连接着这方春色的,是一片宽阔静雅的沸腾着生机的地坪。
伴着一阵稳健脚步声的出现,十几个身着青缎短裳的家奴经游廊而来。
有稳端盥洗用物的,有慎捧冠带衣饰的,见他们自分成长长两列,依序候在寝屋门前,不言不语,恭敬规矩。
他们翘首相望的那道门后,闻钟而起的姑娘已将雪胸紧裹于素缎之下,穿就一身锦白中衣正坐铜镜前,梳顺的青丝高高挽成马尾状……
唤人进屋服侍之前就要先做好的这几件事,宗寥在第一次踏出此间屋门前就已经做到了信手拈来的熟稔。
绑好了发,她轻唤一声“进”。
话音刚落,嘁嘁喳喳的脚步声即刻接踵而至,服侍在侧:
撩清波濯净玉脂容;拢华服约束琼枝腰。
簪冠佩环;阔袖敛香;宝戒玉韘。
迈四方步跨出门时,一把青色竹影油纸伞恰逢其时地撑在宗寥头顶,为她挡去飘洒的丝雨。
“世子爷,您要穿成这样去太学?”斜雨撑着伞看向宗寥。
见她一身烟紫暗金锦袍,外披一件玄纱云纹披风,暗色调也藏不住的富贵。
宗寥仰颈深深呼吸了一口湿润清新的空气,良久才道:“谁说我要去太学了?”
“可太学那边已经派人来催几遍了,宗老说您脚伤还未好利索回了几次,今日天刚亮又来了,现在就等门外呢!宗老这次可打发不动了。”
“为何?”宗寥浅浅问了声。
斜雨道:“他们说世子您带伤还能有精力去逛花楼,那去太学坐着听个学应该也没问题。而且……他们还说,要求世子您赶紧去补功课还是圣上口谕,他们不敢怠慢。”
“行,那就让他们先等着吧!”宗寥负手而立,指尖转玩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微微一哂,她道:“走,去看看他醒了没。”
宗寥口中的“他”,便是那个五日前从路口捡来的少年。
说起那人也是惨,被人捅了十几刀丢路边不说,还被宗寥的马车压折了两条腿。
那天被胥姑赶出来后,她是没机会得见他下半身伤成了什么样,等她第二天去看的时候,胥姑已经用白纱带把他全身上下缠得密不透肤。从抬进来时的黑粽子变成了个白粽子。
知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最近几天宗寥也就没再去看他,但就在昨夜,她似乎理顺了一条麻绳,等不及想要去看看那人,验证自己的想法。
趋步穿过四五道月门,两条抄手游廊,宗寥的身影出现在云安侯府西侧的医堂内。
推门迈进,正见胥姑在把熬好的药倒盛入小碗里,预备是要给那人喂服。
看见宗寥,胥姑敛衽见礼,遂摆摆手,意在说那人还没醒过。
宗寥道:“我就是来随便看看,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胥姑转身继续倒药,又拨舀汤汁散温。
宗寥走向躺在小床上的人,见他此刻还是前些天见到那样,白纱缠裹得几乎看不出正反,活像一尊才雕刻出人形的木头人,又像是剥了壳的米粽,白乎乎一个。
抬起他没被缠起的手掌,宗寥认真仔细地查看他手指上的每一寸皮肤。
可见他的手指骨节凸显厉害,呈现皮包骨形态,比捡回来时又干巴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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