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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暮色中驶向几里地外的村落。
林家就在村口,林简婶娘是个乡土妇人,她听钟朔说裴砚舟是从府衙来的,不像作坊管事那般愤怒,躲闪的神情分明有些畏惧。
她苍白的嘴唇吓到发抖,不敢正视裴砚舟,眼巴巴向吉祥求救。
“姑娘,我真的没有乱说话,我家煦儿每天下田干活,连城里都没再去过了,求你们不要再打他了。”
“大婶,你别怕,我们今儿过来,只是打听一下林简的事。”吉祥留意她脸上细微表情,那发自内心的惊恐绝不是装出来的。
听她话里的意思,林家儿子也去府衙闹过事,还被赵府尹派人狠狠打过一顿。林简丧命后,他们母子在不甘与恐惧中无奈妥协,最终接受了命运的不公。
“林简?”妇人像惊弓之鸟缩起脑袋,双手不安地抓住粗布衣摆,“他爹又来要钱了吗?我给过他二十两银子,再也没有多余的钱了。”
吉祥语气温和:“不是你担心的那样,我们可以进屋坐会儿吗?”
妇人把他们请进屋倒上茶水,在吉祥耐心地追问下,说出家里难念的那本经。
林简的父亲是个赌徒,不仅将家里的田产败光,还把妻儿都逼上了绝路。林简母亲病逝后,他进城投奔叔父过了段安稳日子,作画也渐渐有了起色。
但他叔父突遭意外,林简伤心过度一时想不开,跑到府衙门口冲动自焚。
妇人掩面痛哭:“可怜的孩子随他叔父去了,他死的那样惨,我都没脸向他叔父交代。”
裴砚舟轻声询问:“是你亲手替林简收了尸?”
妇人哭着点头:“我把他葬在后山林子里,和他叔父在一起也好做个伴。为了这事,他爹三天两头来找我要儿子,怪我害他没儿子养老送终,他还叫我卖掉林简的画作,但我舍不得啊,留个念想也好。”
吉祥眼前一亮:“你还留着林简的画作?可以给我们看看吗,你放心,我们不会拿走的。”
妇人眼看裴砚舟还算和气,小姑娘也挺好说话,没敢多问,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几张保存完好的画作。
林简也会画蝴蝶,画法和《花朝蝶戏图》如出一辙,但在细枝末节略有不同。
“大人,林简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吉祥有些失望,当她翻看那些栩栩如生的画作,又不禁同情这位素未谋面的画师。
“难怪范哲成亲后不再作画,哪是江郎才尽,他是画不出来,我看林简的画技都远胜于他,那与范哲联袂作画的人又是谁呢?”
莫说林简已经不在人世,就算他还活着,画法也与那人不同。
但从作坊管事的反应来看,工匠攒下来的火药原料都给了林家人,难道是林家的儿子?
虽然没有拜入师门学画,但他或许天赋惊人,林简教他几招也能画出佳作。
之前设想的幕后主使,既会画蝴蝶图,还懂制作火器,且与赵府尹有深仇大恨。
这么看来,林家的儿子也符合嫌犯特征。
“大婶,你的儿子在田里干活还没回来吗?”
妇人听吉祥提到儿子,手像抽筋似的撞翻了茶碗,裴砚舟略微皱眉,抬眼扫视四周。
吉祥听到身后有窸窣脚步声,连忙提醒钟朔:“钟大哥,窗外有人!”
钟朔像离弦的利箭疾驰而去,裴砚舟正要起身,妇人拽住他衣袖跪下来,哭得泣不成声。
“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儿子吧,没有煦儿我也活不成了。”
吉祥懊恼被这妇人蒙骗:“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快说!”
妇人咬着唇看向窗外,那道黑影一闪而过,她瞪大双眼高声急呼:“煦儿,不要,别再杀人了!”
轰隆一声巨响,爆炸声震裂鼓膜,裴砚舟毫不迟疑将吉祥抱进怀里,在浓烈翻滚的硝烟中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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