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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拾伍 下（第2页）

他没回话，只盯着那道士看，一边握紧了拳头，有一层层白光从那手心渗透出来，满是凛冽与戾气。

那道士知晓了答案，再不敢多说什么，只有些颤颤巍巍道：“那好，你先回答一个问题。”

宇文长庆默许了，他微微松了手，只冷眼盯着那道士。

“当日你仗着修为对我们不留情面，杀了我兄弟几人？”

“十八人。”他竟是连想也不曾想。

那道士咬咬牙，继续道：“整整十八人，我们兄弟皆是恨你入骨，如今你若是想救她倒也不难，只要你偿还了这十八条血债。”

“如何？”

那从黑黄牙缝间流泻出来的话语令楚靖溟像是一下子掉进了极北寒渊之中，连骨头都要冻住变成粉末，再不能超生：“那你便生受我十八刀吧，若你仍能挺住，我便放了她。”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两个字在她的血脉里左冲右撞，不断回响，几乎就要震裂她的血脉，震破她的心脏，震散她全部的理智。

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要答应！有个声音在耳畔大声的叫嚣着，几乎撕裂了她的耳膜。

“好。”顷刻间，电闪雷鸣，滔天巨浪，世间毁于一旦，一片焦土。

宇文长庆答应了，毫不犹豫，不曾有半分迟疑。他缓缓松开手，那白光渐渐散去，楚靖溟的眼睛不争气的湿润了，她看着那白光，像是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从前做过的一个梦。

被黑暗吞噬的他，撕裂了全部的梦境与现实。

他的眼睛里却瞧不见一丝哀伤，那双灿金色眸子中闪烁的光楚靖溟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像是漫天绚烂的烟火，又像是燃到炙热的火焰。

只是，烟花与火焰之后，都不过是，灰飞烟灭。

那道士得了宇文长庆默许，面上一喜便走上前去。他的手中持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刹那间就刺痛了楚靖溟的双眼，她无法开口，就连一颗心也嘶哑的再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通红的像是染血，只有滚烫的泪从那双近乎空洞的黑眸中流出。

捂住她嘴的那个道士像是被她的泪烫伤，一把松开了手，却在看到她的泪之后奸笑一声，扯起她的头发，尖声道：“你想喊，那就喊出来，喊出来听听啊。”

楚靖溟痛苦的弓起身子，却又被扯着头发拉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紧紧闭起了眼睛，却终于还是大喊出声：“宇文长庆！”

这一声令正走向宇文长庆的道士一下子立在了当场，回过头有些惊骇地看着楚靖溟，楚靖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双眼通红的像是修罗之火。

“你若是敢，我便追你到幽冥鬼府，黄泉水畔，奈何桥边，叫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她这一字一句里都像是带了血，染了漫天铺地的红。

宇文长庆痛心的看着她，眼睛里的那种光剧烈颤抖着，却终究还是平静开口，道：“来吧。”

决绝至此，此生不负。

那道士终于转回头不再看楚靖溟，而又朝着宇文长庆走去，手中匕首已然高高举起。

血液喷洒出来的声音紧接着利刃入肉声散落在风中，当热血喷洒在青灰色的草地上时，楚靖溟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浑身颤抖着，尖叫出声。

然而这场丝毫不对等的屠戮却不会就此结束，楚靖溟已经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立，她只靠着拉扯着她的道士才能勉强不倒下，她的耳朵也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利刃刺入皮肉和血液喷射而出的声音接替响起，像是一只魔咒，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一声声数着，四周变得极静，可楚靖溟却连宇文长庆衣衫微动的声音都听不见。那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这场景惊得连拉住楚靖溟的人都下意识松开了手。楚靖溟才软软的瘫倒在地，却连抬头的勇气都荡然无存，只能伏在地上，她已感觉不到浑身的疼痛，感觉不到流出的泪水，连最简单的呼吸，似乎都成了一种奢望。

整整十八刀结束，宇文长庆已经几乎站不住，他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浸透，鲜红刺目如同婚礼时的吉服，他的唇角不断渗出鲜血，满头的冷汗湿了银白的长发，他却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未曾皱一皱。

楚靖溟终于抬起头去看宇文长庆，却在入眼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像是失去了全部的视力，只有刺目的红，覆满了全部眼底的红。她已站不起身子，只能向着他手足并用的爬过去，身侧道士狰狞的脸与刺耳的笑全然与她无关，眼里心里，只剩下他。

粗劣的地面磨破了她的手掌，磨破了她的衣裳，她却毫不在意，只能不断向着他爬过去，发上的杏花不断的落下，转眼便融入了尘埃，她从未像此时如此狼狈过，也从未像此时如此绝望过，她仿佛身处地狱，只有他所在之处，是她唯一的光亮。

楚靖溟终究没有爬到他的所在之地，却是宇文长庆，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她，他所过之处满是鲜血淋漓，他的步子却没有半点异样，只是那样沉重，沉重过她的心跳。

宇文长庆极其艰难的俯下身来，痛惜的抚一抚楚靖溟染血的唇角，又抬眼冷冷扫过那些仍站在一旁狞笑的道士，轻声道：“阿楚，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你。”说罢，他竟直起身子，锋利的冷芒瞬间大盛，渐渐包裹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