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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是暗示。”白玉京打断她,“或许是不经意间露了马脚,或许是存心害我,都有可能。”
陆九万丢开毛笔,双臂抱肩靠在椅背上,定定打量着他,倏地对上了他的想法:“你想让白泽卫帮你找出这个人?”
白玉京点点头,眼中忐忑虚得风一吹就散:“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提心吊胆过日子,太累了。”
陆九万曾剿灭过一个邪教窝点。这帮人极擅长操控人心,或把人灌醉了,在信徒耳边反复念叨某些词句;或将关键词句镶嵌进经文里,让信徒反复抄写。总之,信徒在缺乏防备的情况下,很容易入了套,无知无觉沿着恶人夯出的道路往前走。
陆千户眼珠微错,从她指出梦之来源,到白玉京拐向这个方向,顺得不可思议,竟然没遭到纨绔公子半点抵抗。他甚至迫不及待跟上了自己的思路。
这其实是不太正常的——除非白小公爷完全没主见。
柔弱、爱哭、娇气,这些特质搁在白玉京身上,乍一看合适,可是跟他方才条理分明推测案件走向的模样多少有些割裂。
陆九万深深望了白小公爷一眼,屈起手指敲打着护国公府的案卷,良久,嗤笑一声。
白泽卫八成让人给耍了。小白花个屁!
陆千户推开去伪存真不合格的案卷:“你捋捋自己最近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白玉京低头思索一番,口齿清晰地交代:“我七月十四上午居家收拾东西,午后去了外城红莲寺,晚间在附近福庆楼给姑娘画画。然后,今早的事情陆千户都看到了。
“七月十三,是麻谷节,家里准备了好些新麻新谷飨祀祖先。哦,我还找人把国子监邓博士给揍了一顿……民不举官不究,您不会管这些细枝末节吧?
“七月十一,我与汝阳侯次子孙逸昭搭伴出城打猎,半道路过古玩街,我俩打赌来着……我输了。孙二虎,呸,孙逸昭过意不去,就带我去他家庄子玩了两天,权当赔罪。
“七月初十,闻禧楼的吟香姑娘作了新曲,邀我过去品评,好多勋贵子弟都在,大家喝了半宿的酒……我没醉啊,一直保持清醒来着!
“七月初九,我跟平凉侯、武康伯、崇兴伯家的子弟去郊外赛马,中途因为赌资跟人起了冲突,被敲中脑袋,昏迷了一阵。照顾我的是武康伯家的庶子杨骏,以及几名小侍女。”
唐秃子稍顿,俄而继续奋笔疾书,只是趁着白玉京停下喝茶润喉的功夫,抬头与上司面面相觑。原谅糙汉子没见识,这小白脸怎么那么能折腾!
陆九万轻咳了声,假假笑道:“记得那么清楚啊?”
“那是,自从噩梦缠身,我已经把身边的人和事寻思好几遭了。”白玉京灌了一气温凉不热的茶,略略喘息,咂摸着劣质茶叶不太满意,抬头想要求白泽卫给来点上档次的,猛不丁瞧见了陆杀神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登时浑身僵住,眼神火速往痴呆怯弱方向狂奔,恨不得立即把身上那点儿锋锐和嘚瑟一股脑收进皮囊深处,藏得严严实实。
令人窒息的凝滞气氛持续了很久,久到小白脸额上冒出了晶亮汗珠,方听陆千户大发慈悲地吩咐:“继续。”
白玉京提着心走过细细铁索,声音平平地交代混账玩意日常,一直叙述到七月初落水受凉,喝药昏睡才停。
唐秃子托腮数着公子哥儿半月来见过的人,走过的路,惆怅得跟深秋小白杨似的,他苦着脸埋怨:“我说小公爷,您可真是,闲不住哇!”
白玉京努力露出羞涩愧疚的神情,终究还是没克制住,唇边扬起一丝堪称斯文败类的笑:“我们是纨绔子弟嘛!”
唐秃子差点捏断笔杆,心说你是真不知道面前这位女杀神号称燕京纨绔的噩梦。
陆九万敲着桌边,垂目琢磨白玉京半月以来的经历,半晌淡淡道:“也就是说,你觉得会出状况的就是七月初九赛马和七月初一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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