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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这日他叫人把唐顺儿召过来问话。唐顺儿向来惧怕他，进了门连头也不敢抬，问他话，答得倒是流利，如同早就背得烂熟于心一样，直到问到知秋的身体，他似乎有点犹豫。

&ldo;三公子的身子近来倒是一般，似乎总是疲累得很，晨间偶尔打坐，连一柱香的功夫也坐不住。&rdo;

&ldo;哦？&rdo;文治难免紧张，接着问他：&ldo;食欲可好？&rdo;

&ldo;食欲倒是可以！今天还要了爱吃的点心，精神也不错，可能上次大病未痊愈，一直虚着吧！&rdo;

文治总觉纳闷，知秋近来举止让他无缘由地放不下心，他起身踱步到窗前，寻思片刻，对唐顺儿说：&ldo;你对你家公子衷心不二，凡事为他袒护隐瞒，我不怪你。但涉及到他身体，你最好不要拖沓，万一有什么不妥，要早早过来禀报，若耽误了，你这一条命，死多少次也不够赔偿，你将这话记住！&rdo;

叶文治向来不苟言笑，属下对他颇多敬畏，如今冷下脸，更是让人脊背发寒，唐顺儿连忙应了：&ldo;奴才知道，不敢怠慢。&rdo;

其实，知秋的衰弱，唐顺儿并不知情，他也有些糊涂的，明明前段日子将养得好好的，连大夫来把脉，都说在好转，怎么近日来又落得如此疲惫？晚上睡得挺沉，有时候外头阴着天，还会在下午眯上一觉。按理说，三公子以前都没休息得这么好过呢！

晚上用过晚饭，将单要的点心都吃了，其他的却没动一口。唐顺儿见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就把补药递上来。知秋心情不错，接了药，问他外头天气如何，他想去院子里坐一会儿。

&ldo;露水重呢，公子，还是别去了吧，省得受凉！&rdo;

若是以往，公子任性上来，是肯定执意要去的，今晚似乎乖巧了，也不与他争执，只说：&ldo;那你去开窗，我在窗边坐一会儿就好。&rdo;

唐顺儿收了空药碗，将靠花园的窗子推开了，满月如cháo，正从东方升起，越过黑瓦屋檐，光芒里尚带一股淡黄的暖意。知秋静静坐了一会儿，前尘往事来了又去，脑海里只剩一片记忆的狼籍，不尽苦笑出来。

&ldo;你把我的琴拿来！&rdo;

他幼习音律，却极少弄玩，今夜兴致来得突然，合掌放在空弦上，微微偏着头，似是想起什么……渐渐眼里空蒙浩淼，掌上提，指屈起，轻轻拨了两下，寂静夜色里，铮铮之声如花开般弥漫……嘴角缓慢地扬起，那是熟悉的，需要搭月色，配薄酒的，一曲&ldo;桂花赋&rdo;。千里月明如海，万丈红尘似梦，二十四桥，八千里路……岁月将离逝，往事才入怀。十指如飞，人却忘形沉湎入，无穷无尽的陈旧情怀。

知秋甚至没有意识到箫声何时融入，一切那么自然而然，恍惚象回到多年前，山上幽居的日子，箫琴齐鸣，笑看飞鸟匆匆，松风阵阵……当他一曲终了，文治站在他身后，那一管箫才缓慢地放在琴弦之上。

知秋虽未饮酒，薄醉之意却有了。大哥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头，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略带粗糙，永远温暖如初的掌心。若是以往，每奏完一曲，他会扯着大哥的袖子，一遍地问：&ldo;大哥，我弹得好不好？好不好？&rdo;

&ldo;知秋弹得很好，没人比你弹得更好！&rdo;

&ldo;大哥喜欢才叫好！大哥你喜欢吗？&rdo;

&ldo;喜欢，大哥很喜欢！&rdo;

那笑声似乎还听的到，当年那伶俐的小人儿，却再寻不到。文治没有叹息，只见知秋缓缓地捉住搭在肩头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如水，声音更是，去如朝露，似乎不仔细听，就要淹没在树梢糙丛间穿梭而过的风声里。

&ldo;你对他的愧疚之心，用苦苦救下我，偿还了，我如今走一遭，拖欠你的，又要如何偿还？大哥，先欠着吧，好不好？&rdo;

第二日，果然还是受了凉。唐顺儿听着知秋压抑的咳嗽，心肝都跟着抖，也不禁纳闷，明明昨晚睡前喝了暖身的姜茶，怎还能病成这样？三公子的身体还真不如从前了！

知秋不让他往外说：&ldo;又不是什么大病，何必兴师动众。给他们知道，你又要挨骂！&rdo;久病成良医，知秋简单写了个治风寒的方子，用的都是常用的几味药材，&ldo;等下你混出去，随便找家药方抓来就好。&rdo;

文治听说这事，并没生气，他本也以为就是一般风寒，知秋这些年看过的都是医术了得的大夫，如今也算个半截儿大夫，寻常虚寒杂症，他自己写的方怕是要比一般大夫还要奏效。两天后，他才派了相熟的大夫过去诊脉，也说是虚症，注意调养就好。不料，还不到掌灯时分，有人慌张过来报信，说知秋腹痛，差点要昏过去！叶文治刚从外头回来，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匆匆赶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