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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知葳低头冲下看去,略略估算了一下,这群流民少说也有万把人了。
妇孺全都堆在前面,小儿都穿得单薄,身上一片一片都是青紫的,只有哼哼几声的力气。搂着孩子的妇人们也是面如死灰,要么就是惊慌失措,总是是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依旧发出了震天响的哭号声——听着大都是精壮男子。
余靖宁眼睛盯着城下,抬手一挥:“刀兵都别放下。”
底下的人就全都呜呜咽咽哭起来:“军爷啊,让我们进城罢,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娃娃的脚趾头都要冻掉了……”
城上众人一时间左右为难,都看余靖宁。但瞧着大伙儿这位辽东总兵的脸色比天气还冷几分,铳手炮手们也只能绷着弦子待在原地。
余知葳把手伸到罩甲之下,摸了半天,摸出个小纸包,一层一层打开来,里面装着两三粒糖。
这原本是答应送给城里小儿的东西。
她瞥了两眼自己的手心,眉头拧了一下,便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对着一旁的一个鸟铳手道:“你身上有窝头没有?”
那鸟铳手愣了一下,也在罩甲底下上下翻找了一番,果真掏出一个布包来。
余知葳:“丢下去,往人堆里丢。还有谁身上带着干粮的,一并丢下去。”
周遭铳手居多,准心儿都颇是不错,几团窝窝头丢下去,都进了人堆里,有的还险些落在小儿的头上。
余知葳屏息看着城下,双方又僵持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一个人弯腰去捡。
她低声啐了一口:“这缺德带冒烟儿的,拿妇孺挡在阵前,算甚么本事?”
要真是饿极了的流民,从城上往下丢食物下去,大人尚且就罢了,孩子怎会不去抢。要么,是他们根本不是流民,要么,这群人就是兀良哈的俘虏,被打骂惯了,不敢伸手去捡!
可若要保宁远,真刀真枪动起手来,火炮又不长眼睛,这群被推在阵前当做人墙的俘虏,必死无疑!
余靖宁显然是看出来了,面沉如水,对着余知葳低声耳语了几句:“你去找一趟车四儿,旁人去我不放心,务必要将这事儿办妥当了。”后面几句声音压得极低,旁人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些甚么了。
余知葳得令,离开了春和门,不知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底下人等了半天,没诈出个所以然来,城门也不见开,失去耐心了一般嘈杂起来。
这时候就听见明显的胡语了。
余靖宁身上正背着弓,二话没说张弓一箭射下去,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眨眼间就成了城下一个彪形大汉头上的血洞。
而一直裂成数瓣的箭,稀里哗啦落在城头上。
他方才是一箭对劈了城下那汉子射上来的箭,顺带着扎穿了他的头颅。
血呲出丈把高,能把人骨头冻裂的寒冬里,热腾腾的血液霎时间就成了几团由绛转黑的冰坨子。
那汉子周遭的人反应了过来,嗷嗷乱叫起来,也顾不得装流民了,藏匿在人群中的刀兵和杀气瞬间滚滚而来,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人一脸。
战事一触即发。
兀良哈人拿妇孺挡在前头,春和门上守城的兵卒都不免有些束手束脚。一众炮手摸着冰凉的炮筒几乎要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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