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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影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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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由利是预定在那年秋天结婚的。对方是藩国重臣的长子，那是同为重臣的三宅五郎左卫门作的媒人。是三年前定下的婚约，但是因为嫂嫂的重病和之后家里发生的事一直推延到了如今。然后终于接近了今年秋天这个不能再次推延的日期，但是这次由利还是说需要延期。弁之助没能知道具体的情况，他只见到秋初时，媒人三宅五郎左卫门经常访来家里，和叔母谈上好久才回去。……夜里熄灭灯火睡下后，弁之助一动不动地盯住夜空中的一点，“母亲”他低声呼唤，他将母亲的面影唤活过来，对她述说当天发生过的事，会向她祈求自己的愿望，或者对自己所定下的目标向她作保证。这已经成了他快乐无比，每天都必不可少的习惯，那段时日他经常祝愿叔母能尽早嫁出去，他认为那样的话父亲就会把自己接去江户。……但是到了冬天，过了年，不仅叔母没有嫁过去，就连媒人也不再访来了。弁之助终于明白自己的所求不过只是徒劳，于是他开始专心致力于自己的学习了。

从八岁的春天他开始去藩国的练武馆学习剑道，到了九岁他在藩校的成绩开始与日俱进，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始有了俊材的评价。叔母可能也听说了，有一次她还是以平时那种严厉的语气，

“可不能被这种虚名迷惑，”告诫他，“你是马上就要去江户的，在乡下算是个俊材的人去了江户那里，也就只能是到处都是的人了，因为这无聊的虚名而骄傲那可是会后悔的。”

虽然他也同意这话说得是事实，但虚名这个词还是让他无法释怀。到处都是的说法更让他无法忘却。那就让这俊材的称谓变成不是虚名，从那到处都是的同伴中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存在。也正是快到了开始有自尊，反抗期的年龄，他这么想着，叔母的要求越是严格，他心中越是想超越过去，无论是学问，武艺，他都把自己的全身心全部投入了进去。事后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当时还真能坚持得了。每天都像一张绷紧了弦似的弓，他渡过了充实紧张的日日夜夜。也只有在进了自己的卧室，在熄灯后的黑暗中描绘出母亲的面影，呼唤“母亲”，那一短暂的时间，成了他无上的安慰，支撑着他的心中支柱。

就这样当他十一岁那年的初秋，他一直期待的那一刻终于到来。从父亲那里传来了让他前去江户的通知。那时他的喜悦有多大呀，叔母脸色苍白，泪眼汪汪，为他准备了各色各样他喜欢吃的料理，也给了他许多不曾预料的关怀，但是这些一点也未曾进入他的眼中。在他心中除了对即将和母亲坟墓离别所感到的悲伤，没有任何留恋，他着急着催促前来迎接的家臣和仆人一起出发去了江户。……在乡下算是个俊材的人去了江户那里，因为在他脑子里被刻下了叔母这么说过的话，来到江户后马上他便开始了学习。藩国在江户的上公馆【注4：上公馆】是在上野池的边上，稍微走几步路周围就有一些可以观光的地方。父亲也对他说让他去四处走走看看，但他因为不愿输给原本就驻扎在江户那些家族的孩子，不愿被笑话为乡下人，除了学习，他对任何事都未去理会。

“你把自己逼成这样恐怕很难把学问掌握在身呢。”

父亲常常这么说他。

“学问这东西光只是记住也是没用的。得在宽松的环境下好好琢磨品味才行，学会休息大脑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呀。”

但是弁之助却已经养成了习惯，紧张的学习并不需要努力，他根本不会有想要休息的欲望。

“看来是被你叔母□□出来了呀。”

父亲会这么对他说笑。他只是沉默着看向一边。父亲是什么也不知情的。自己开始这么用功，那是被母亲面影支撑的结果，并非因为被叔母【调】教，反而是从叔母的手中逃离的。就是为了逃避太过严厉的叔母才将母亲的记忆唤醒，从那以后才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学习。------当知道这个事实父亲会怎么想呢？索性全部都告诉父亲？虽然他也这么想过，但他还是只沉默着看向一边。

从叔母那里时常会有来信。去师山的大师堂观赏红枫了，去九头龙泛舟看见了香鱼，鹤之峰上已经积起了雪，大多都是记录了这些故乡的山川和季节变化的内容。江户虽然繁华但哪里都是房屋住宅，没有令人赏心悦目，风景的变化，下雨了泥泞晴天又会满天尘埃的道路，还有那往来行人的叫骂呼唤声，全都是没有滋润，粗暴的感觉，所以寄来的文字中传送过来的故乡风情唤起了他无限的怀念。但他从未去想过叔母是以何种心情写来的信，也从未产生过对叔母的思念，信只是接收了但他从未回过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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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上公馆=藩主在江户时居住的公馆，另有中，下公馆为备用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