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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错了。”昂轩垂下头,像一个真心悔恨无比的人那样,感概万分地说,“是我错了,但这人世间的观念也都错了,我的故乡是在常陆国,家族继承了好几代和昌寺的主持,但是我不愿意在那种乡下寺院里终了一生。”
想去大城市出名,成为一个古今稀有出众的人物,被世间人们赞叹的人物。常陆本来就是十分尚武的国度,出过许多被评为高手名人的修武者。
所以我认为要成名当以修武最快,自己也打算以此道闻名天下,接受了无数高手名人的教导。
“但这些都错了。”昂轩继续说,“武艺这东西是为了不败而修炼的,就是要打败更强者,强者,更强者,为了打败所有对手的修炼,我通过修炼几乎习得了所有的技能,被越前侯看中,也是因为我这一身非凡的武艺技能,但是通过这次的事我明白了,并非打败强者就是修武,这个事。”
“唉,先冷静冷静吧。”六兵卫说,“别这样一下子突然想不开嘛。”
“一下子突然?”昂轩愤然激动起来,但马上又垂下了头,然后就那样垂着头,左右慢慢地晃了晃头,“------不,这不是什么一下子,突然想到才这么说的,不是那么浮浅的东西,我这次才明白,强者也是有限度的,无论多强也必定会有被击破的办法,这不限于我,古今往来兵法家,修武者都以更强,打败更强者,以这个为目标而努力修炼的,都相信这是最重要的修炼,但这是错误的。”说到这里昂轩的头再次往左往右晃了晃,“也许说得太烦了,但这些是错误不对的事,这次我才明白。”
“这话,你不知说多少遍了。”
“几百遍我都想再说呢,”昂轩盯着短刀闪闪发光的刀身,就像在训斥自己似地说,“------强者都有自己的取胜之道,被誉为名人高手的修武者都是这样的,宫本武藏那个人物听说也是这样,但不是,打败强者的办法一定存在,这种手段多得是,但这只是修武的一部分而已并非全部,------只修炼这些的话,是无法胜过弱者,胆小之人的。”
六兵卫有些害羞似的,往边上的叶子偷偷瞧了一眼。
“无论多么高明的刀法高手,”昂轩继续说,“都不具备能对抗像你这样的作法,击败这作法的手段,我绝了念头,已经够了,我就在这里剖腹自裁,所以你就拿了我的首级回越前国去吧。”
“这个,”六兵卫问,“你这是,认真的吗?”
昂轩取出怀纸,包上了拔出的短刀。六兵卫慌忙走去那边,他在高坡下站停。
“请稍等,稍等。”六兵卫说,“你真的,打算在那里自裁吗?”
“是的。”昂轩回答说,“------或者,你和我决斗吗?”
六兵卫摇头,摇手。
“是吧,”昂轩点头,“这样的话,我除了剖腹自裁没有其它办法,你们交替一直跟来,不停地杀人犯杀人犯叫喊,连饭也吃不饱这样继续旅行,还不如索性自裁更省心。”
等等请等等,说着六兵卫回身看了一下叶子,然后又,“稍等一下,”他对昂轩说着,手摸摸下巴歪歪头,又挠了挠后颈。“那么,就这么办吧。”六兵卫像提出商量似的口气说,“------这个气温下,拿着首级回越前国途中会腐烂,那样,拿去首级也没用,但也不能什么也不带回去,所以得和你商量,”
“难道你想将我活捉回去吗?”
六兵卫摇了摇头,“不是的,你要是发怒就麻烦了,是想让我割下你的髻【注8:髻】。”
“髻?”说着,昂轩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头顶,
“------是这个吗?”
“正是。”六兵卫点头,“剪去髻这事,对武士来说是最大的耻辱,至少,在本藩之中从很久之前就是这么传说的,我也从小就被这么说过的。”
“所以你想怎样?”
“对不起啊,”六兵卫说,“请你割下自己的髻给我,我作为首级的替代带回藩国去。”
“髻能替代首级吗?”
“首级是会腐烂的。”六兵卫说,“而且,我不喜欢看别人被杀,自杀。”
在这里我们再引用“偏耳录”,双子六兵卫完美完成藩主讨伐令,并带回了媳妇,因此获得高度评价,其妹兼子,也与中野中老【注9:中老】之子大八郎,顺利结下婚姻。------记载如此。作为作者的我,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其它觉得该追记的事了。
《发表于杂志【文艺春秋别刊】,1964年10月》
※※※※※※※※※※※※※※※※※※※※
注8:髻=日本古时男子结于头顶的一束头发。
注9:中老=治理藩国政治的阁老,家族武士团中的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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