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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记218（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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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记（二）

有什么事相求？金之助再次问她。由利江似乎有些害羞，她歪了一下头，说想要那面镜子。

“——那面镜子……这是？”

金之助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望着由利江提问，但同时他自己明白了，不由地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你还记得呢。”

“怎么可能忘了呢？等再长大一些后再来讨要，那时不是和您约好的嘛，——会给我吧？”

“当然会给你。”

我都已经忘了呢，说着，金之助起身打开地板下的暗箱盖，取出镜子盒，放到了她的面前。由利江双手捧着盒子，脸上突然流露出深有感慨的表情，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盒子。

对了，已经过去六年了。

金之助如此心想，这，在她十二岁时幼小的形象和如今眼前所见这艳丽的姑娘身姿之间，让人能清楚听见时间流逝的脚步声似的，给他带来了遥远的美好感动。

“还有另外一件想求您的事，”由利江抬眼望向他，“想请您在后天下午过后来一趟法显寺。”

“什么事，有什么佛事吗？”

“现在在这里我不能说，我会先去那儿等您来，还有，阿姨那儿，也请您先什么也别说。”

“——时间是什么时候？”

“我中午就会先去那里。”

说完这些，由利江好像这就约好了似的，她再问金之助要了一枝牡丹，便悄悄地出了房间。那之后，在庭院里，听见好像是她在和母亲一起剪牡丹的笑声，但没多久便安静了下来，本以为她还会再过来一下的由利江，却再也没露面。后来听说，是她自己明说她决定不再来打招呼就走，然后直接回家的。

后来回想起来，那时就是金之助这半生中平静生活的最后一天。那天以前，只是有过一些预兆的事，从那天以后开始显露出狰狞面目，最终将他卷入了严酷的暴风雪之中。——到二十五岁的那天为止，金之助完全是在和平而幸福的生活中成长的。他虽然有过一位比他大三岁的兄长，但兄长在极其幼小时就去世了，而在他之后家中也没再生下弟弟妹妹，所以他作为独生子，受到了父母和周围所有人的特别关爱。父亲助左卫门作为次席长老兼职御用人【注3：御用人】，他在这要职上已经有近二十年了。这里有藩国政治上所需的缘故，但，也可以说，是因为他没什么趣味爱好，不喝酒，一心只为工作那种诚实勤劳的姿态，众望所归的结果，在家中他也是一个温厚的人，金之助至今从未受到过他的严厉训斥。就像遗传继承了这性格似的，金之助也天生就是温和的性格。他自幼喜欢学习，师从藩国大儒渡濑顺庵和国学大师室井笃文，十七八岁时开始喜好研读法政的书籍。就这样，他并没有太多的朋友，但还是有村松平马，林久一郎，和泉兵卫，公乡半三郎这四位同窗好友，其中和半三郎的交往从幼年起就像兄弟一般。……仔细想来，他和半三郎之间的交往就像有一种命中注定的东西。两人家住得很近，年龄相同，上了藩校后一样成绩优异，是被称为“双杰”的两人。而且，在九岁到十三岁之间，两人被选为藩主世子的伴读，在江户公馆一起生活了五年。幼主龟之助是位生来体弱、脾气暴躁、神经质的少年，但在金之助和半三郎相伴下的五年之间，改变了性情，十分健康地成长起来。藩主非常高兴，甚至还曾特别对两人赐下了奖赏，但，幼主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仅只是那时而已，好久之后，还一直相连到了那意想不到的对立。——半三郎和金之助之间发生了一个变化，那是三年前的事。半三郎二十岁时曾在藩校担任助教，但因为他在藩校讲授了古学和老子学说，受到了停职，并在家禁闭五十天的处罚。当时除了朱子学说以外是被禁止的，但是，也没人不会多多少少不研究一下阳明学或者老子学说，半三郎被逐出藩校，那是起因于藩校教官对他才华的嫉妒，归根结底是他自身对学问认真的态度，以及他出众的才华所造成的后果。从此以后半三郎性情大变，开始沉迷于酗酒和赌博。金之助很理解他的心情，所以绝未对他多说过什么，当他来借钱时，便二话不说就借给他。但是，最近，他的行为已经开始引起了人们的议论，几天前金之助被他父亲喊去，请他多劝劝半三郎。……半三郎的父亲公乡四郎兵卫，归属寄合【注4：寄合】享有六千八百石的俸禄，也曾一度担任过次席长老，但因老臣们之间发生了不和之事，他自己辞职，现在只有一个寄合的闲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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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御用人=辅助藩主或重臣处理政务有才干的助理。

注4：寄合=由重臣家族组成的长老会及长老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