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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框镜,还有替换的镜片,我得回屋取,”吴酩拽上他的腕子,“祝炎棠,你现在要对我负责!”
“刚才谁说我变态?”
“变态也要负责……变态更要负责!”
“好啊,让我们大艺术家哭这样狠,我负责到底。”
根本看不清祝炎棠的表情,可吴酩觉得他应该是笑了,之后,就这么任人拉着手,一松一紧都握在手心里,走在崎岖山路上,磕磕绊绊地下了山。
令人惊讶的是,虽说吴酩是个时常受骗并屡出意外的笨蛋,似乎还打小娇生惯养,但他干起农活来从不含糊,从住下来第二天开始,他除了画画,还经常帮剧组的忙,从总导演到小场务,很快就打成一片。按他自己的解释,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每年都去荒郊野岭写生,一群细皮嫩肉的孩子在山沟沟里自生自灭,同系院又基本都是女孩,他作为稀有男同胞,需要担起为人民服务的重任。
而祝炎棠则不同了,他虽然自认还算比较吃苦耐劳,可他的苦都是在大城市吃的,即便拍戏是在此类山村,也有一大堆勤务人员跟着,把他当老佛爷供,自然没干过重活杂活。
于是,吴酩一边“祝老师祝老师”地叫着,一边教了祝炎棠不少神奇技能。劈柴烧火之类不用多说,祝炎棠这位只会看着小砂锅文火慢炖的主儿,居然跟从高中就开始学着自己喂饱自己的吴大厨请教了不少菜色,短短几周过去,他的刀工可谓是进步巨大,剧组弄了什么新鲜蔬菜,他全都想切成丝,弄得主要负责炒菜的影后梁晚晴时常跟他开开玩笑,护崽似的护着那堆儿尚未死于快刀之下的无辜蔬果。
那位正当红的清纯小花徐子苓更是对祝炎棠感兴趣得很,经常穿着各式裙装,缩在烟熏火燎的大柴伙房里给他打下手,没事可做的时候,她就靠在被火熏得发黑的木柱上,含笑看着祝炎棠挥舞菜刀对付拔好毛的公鸡,再放进锅里噼里啪啦地炒。
其中缘由,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利益上,祝炎棠固然明白得很,但毕竟是合作过两部影片的同事,美好回忆在,默契也不错,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某天,挑了没镜头在拍的时候,他提醒道:“这种明火一直烤,对皮肤不好的。”
徐子苓则仿佛没听懂,拿着毛巾上来给他擦汗,温香软玉汗津津湿漉漉的,甚至攀住了他正准备颠勺的手臂:“祝老师都不怕,我怕什么?”
此话刚落,守在门外看时间的brit,以及徐子苓的经纪人,就一同救火般冲了进来。眼见着对方经纪人揽过面色苍白徐子苓,扶着她肩膀切切地叮嘱着什么,又带些歉意与试探地看向自己,祝炎棠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当即撂下锅铲,从brit手里接过护肤湿巾和防晒的帽子,边解衬衫扣子边往外走,把桃色麻烦和辣子鸡都交给自己的苦命助手处理。
反正,鸡肉炒出来,他也不会吃,小花聊两句,也是无意义的捆绑。
此类暧昧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现在还好,不是在镜头前,哪天拍摄期间那女孩上来一擦汗一楼胳膊,导演再收点人家公司的钱,特意不剪干净……蛛丝马迹流出的结果,必然是两人的名字一起,被铺天盖地的娱乐号软文提及,连带某些连祝炎棠自己都没印象的细节,盖上一个“祝徐恋终于坐实?!”的标题。
届时,泱泱祝粉必定如以往每次那般迅捷而至,浩浩荡荡占领评论区,和徐子苓的粉丝以及两人的cp粉厮打在一起,好不热闹。
至于女明星为什么要买通告找骂,祝炎棠完全可以理解,但却感到厌烦,并且不想掩饰。
这种耐心的缺乏,或许也是他在圈里那“脾气差劲,性格古怪”的传闻的由来。
祝炎棠越想越觉得可笑,插着兜走在山路上,收到brit“已经协调好,摄制期间此类情况不会再发生”的信息之后,倒是松了口气。
等走到吴酩经常写生的那片野湖边,祝炎棠已经脱下亚麻衬衫,拎在手里,身上则只留了件纯黑色的竖纹背心,配着宽松的九分牛仔裤。放眼看,那人也穿着背心牛仔裤,果然站在湖边竹下,对着画架上半人长的画布,一下一下地描绘着什么。
祝炎棠把衬衫系在腰上,走近一看——这片碧透的湖已经在画布上成了型,背后是重重林浪山影,空空茫茫,安安静静。
“你不是专攻水墨?”他心情明亮了点,偏着脑袋问。
“油画也学过,不经常练练,手艺不就彻底丢了吗,”吴酩最后添了几笔,把一块石头的表层阴影画好,抬眼一乐,“这回就是想练练厚叠色彩,我可不想变成局限于一种表现手法的老顽固,那是自取灭亡。”
湖边的石头整齐地长了厚实的青苔,摸一把,什么脏东西也沾不到。祝炎棠在专心画画的家伙身后,找了块平整的坐下,仰头看着叶隙间,那几片悠悠飘荡的云,道:“今天下午要去田里收菜。”
“那我就继续去当苦力呗。反正镜头拍那一小会儿收上来的肯定不够吃。”
“哈哈,那我们现在可以休息到两点半。”
“想睡了吗?”由于几乎每天中午于此会面,吴酩对他的作息已经十分了解,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已经像猫似的在眯眼睛。
“嗯。”
“对了,祝老师,又没吃午饭吧?”吴酩又问,“没吃我包里有点菜,今天是芦笋炒蛋和烤杏鲍菇,你吃点再睡。”
“会长胖的。”习惯“生食青草”的祝炎棠进行他例行的挣扎。
“米饭别动,给我留着就成,傍晚你不还跑步吗。”吴酩进行他例行的安慰。
于是祝炎棠打开飘香的密封盒,用筷子尖戳着弹性十足的菇片,道:“两点二十五叫醒我。”
“得嘞。”吴酩应着,又画了一会儿湖光山色,直到背后完全安静了,他才回头看看,然后默默从画夹里取出另一块画布固定好——那也是一副油画,色调温和而静谧,勾画的是一个伏在膝头沉睡的身影,清瘦的,安宁的,映在树叶筛下的柔软光斑中,漾在水波般的绿意之间,好比胎儿沉睡于母亲的身体里。
日子就这么缓缓地、轻飘飘地流,七月流过去,八月眼见着也要见尾巴。祝炎棠终于成功驯服了那头不喜欢干活的老牛,虽然是在某无名英雄的协助下,那位牛兄现在不在出棚前被他喂点干草,就绝对不肯好好犁地,反之,被吴酩和祝炎棠一块摸两下,就会有极高的生产积极性。天黑前经常没事干,吴酩还带领一众小孩儿,把塑料瓶当成杀手锏武器,捉来一瓶又一瓶的地老虎喂鸡,这其中不时也有祝炎棠的身影,衣服脏了也不怕,反正有崭新崭新的洗衣机。
最奇的是,不知吴酩到底为什么那么擅长和各类动物打交道,母猪新下的崽也能摸了,祝炎棠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如愿以偿地用手掌按了按那带花纹的,肉嘟嘟的肚子和屁股,突然有种自己正在逛肉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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