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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社会文学]《红尘菩提》作者：林清玄【完结】

红尘是情境，菩提在自心，要找到一个理想的红尘来生活与修行是绝不可能的，有菩提的人却可以用澄澈的心来对待滚滚红尘。

本书是&ldo;菩提系列&rdo;第八部，林清玄以澄澈的观照，寻找生命困境的超越，使我们有美丽的心走向完美与理想的道路，让我们知道：红尘，是觉悟的开始!痛苦，是伟大的开始!

越来越亮的双眼

从前，在阿拉伯，有一位性情凶残的国王，他非常恨女人，每到了夜晚，都要杀死一个妃子来发泄他的愤恨。

国王身边的大臣都对国王感到忧心如焚，却也无法可想。当时的宰相有一位聪明非凡的女儿，她从父亲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决心要去救助那些无辜的宫妃，以及那位凶残的国王。

她征得了父亲的同意，自愿入宫做国王的妃子。

在宫中，她每天晚上都为国王讲故事，又故意不把故事说完，让国王悬念着故事的情节，无心去杀人。

这样，连续的过了一千零一夜，凶残的国王终于有所感悟，从此停止杀人。少女不仅拯救了无数的宫女，也拯救了国王。

我很喜欢这个阿拉伯的传说，现在我们熟知《天方夜谭》（或《一千零一夜》）童话，就是那位聪明而仁慈的少女为国王讲的故事，这些故事最动人的有《阿拉丁与神灯》、《辛巴达历险记》、《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魔毯》、《钻石少女》、《飞天木马》等等。

我们仔细读这些故事，会发现它重复的为我们诉说，仁慈与真情的人最后会得到圆满;人应该点燃自己的神灯，做自己的主人，免得为恶灵所主宰;心灵是非常庞大的，可以无限的飞翔;最刺激的冒险最后也比不上身心的安顿;以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关系等等。

天方夜谭的美丽传说，使我想起密宗也有一个类似故事，密宗的大护法嘛哈噶拉（ahakala）原来是极为愤怒的神，他是黑色显现愤怒之相，他的红发如火竖立，传说他夜游人间，食人血肉，所到之处一定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冰雹如石，观世音菩萨为了感化他，示现作为他的妻子，使他震动开悟，终于成为极有威力的护法神。

从类似的故事，使我们知道要拯救憎恨、愤怒，最有力量的是纯粹的悲心，在悲心的感召下，我们仿佛看见了阿拉伯国王和嘛哈噶拉那越来越亮的双眼。这双逐渐开出光芒的眼睛，一只是因于智慧，一只则是由于慈悲--我们可以这样说，智慧是慈悲之门，而慈悲是智慧之钥，两者是不可分离的。

在佛教，特别是禅宗，由于强调开悟、强调空，往往使人认为佛教是主智的宗教，像达摩祖师将传心做为禅的核心，并说心只能以禅定才能把握，这常使人误以为心是静止的。到了六祖慧能，为避免静止的理解，把禅的核心强调为&ot;见性&ot;，是&ot;定慧一体&ot;。

不管是&ot;调心&ot;或&ot;见性&ot;，都容易让人感觉禅的空性智慧里面没有&ot;慈悲&ot;的特质，这是非常可惜的，其实，禅里也讲&ot;大用&ot;、讲&ot;圆满&ot;，其中有无限的慈悲。如果没有这种&ot;业响随声&ot;的大悲，就会失去宗教体验的精髓，失去智慧的洞见，当然就失去了禅宗，乃至佛教的精神了。

我们可以举赵州从谂禅师的几个例子，来看禅心中大悲的一面。

有僧问赵州：&ot;像你这样的圣人，死后会到何处?&ot;

赵州说：&ot;老僧在汝众人之前入地狱!&ot;

问的人感到十分震惊，说：&ot;这如何可能?&ot;

赵州毫不迟疑的说：&ot;我若不入，阿谁等着救度汝等众人?&ot;

--我们最赞叹地藏王菩萨入地狱的大悲行愿，赵州则表达了禅师的本愿与菩萨无异，他开启禅心完全没有自私自利的动机。

有婆子问赵州：&ot;婆是五障之身，如何免得?&ot;

赵州说：&ot;愿一切人升天，愿我这婆婆永沉苦海。&ot;

--禅宗与众生是同一不二，所以他具有菩萨&ot;无缘大慈、同体大悲&ot;的心情，他为了知悉众生的苦难，因此愿意比众生承受更大的苦难。

一日有僧访赵州，问：&ot;久向赵州石桥，到来只见略约。&ot;

（略约，就是摇摇晃晃的意思）。

赵州说：&ot;汝只见略约，且不见石桥。&ot;

僧又问：&ot;如何是石桥?&ot;

赵州说：&ot;度驴度马。&ot;

--赵州寺院前的石桥是让驴马走过的，赵州把自己比做石桥，象征了修行者把全身心奉献给别人，尽管受驴马践踏，也毫无怨言。铃木大拙谈到这个公案曾有这样精到的评述：&ot;对赵州石桥来说，不仅驴马从上面经过，现在还包括重型卡车和火车等运输工具，它都愿永远荷载它们。即使它们滥用它，它依然悠游自得，不为任何骚乱所动。&ot;第四步&ot;的禅者正像这桥一样，他不会在左脸被打后再转过右脸去让人打，担他会为人类同胞的福祉默默地工作着。

有人问赵州：&ot;佛是觉者，又是人天的导师，他是不是已免去一切烦恼?&ot;

赵州说：&ot;不，他有最大的烦恼!&ot;

&ot;这如何可能?&ot;

赵州说：&ot;他的大烦恼就是要救度一切众生!&ot;

--佛是最究竟的圆满，也是禅者&ot;见性成佛&ot;、&ot;即心即佛&ot;的最上境界，可是在佛的最后并非一无所有，在佛之后还有众生，这说明了大悲植根于大智之中，而大悲也是大智最灿烂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