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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剧曾在清朝中后期,遭封禁达十六年之久。因为当时发生了洪秀全领导的金田起义,又一个农民政权建立。但世人只知声势浩大的太平天国运动,却不知粤剧名角儿李文茂也云集响应,率领梨园弟子和手艺人、农民起事,攻城略地,一度势如破竹。
“旧社会都管唱戏的叫下九流,可锦衣玉食的上流们万万想不到,李文茂戏子也称王,这何尝不是对封建的反抗?他的部队所到之处,严惩贪污、禁烟禁赌、爱护百姓,这又是对革命的热忱……”后来过了许多年,梁锦添还能忆起余绮讲这话时的风采。她每一句话、每一次转折都是刻意为之,她就是那么有心机,可话从她嘴里出来,梁锦添还是为之倾倒。
干了一辈子革命的老太太们,无不被调动起情绪,追问后来。
余绮脸上带着浓厚的妆,但神伤还是穿透油彩传递而出。
李文茂起义历时三年,最后走向失败。清廷为了以儆效尤,在起义发生的第二年就禁演粤剧。
老太太们扼腕叹息,余绮沉默一会儿,又开口引出下一个话题,她提及辛亥革命时的粤剧“志士班”,说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里,还有个志士班里唱过戏的李文甫。又道抗战时,粤曲名家徐柳仙,虽为女子但铮铮侠骨,义正辞严拒绝去日伪电台唱曲,被汉奸死亡威胁也不改凛然正气。
“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妇女不论在哪个年代、哪个行业,都要顶好半边天!”余绮知道自己这话言不由衷,可没关系,中听就行。
前排几个老太太更是频频点头,忍不住夸:“小余是个好苗子,不光基本功扎实,还见多识广,应该好好栽培!”
就这几句话,为余绮的锦绣前程定了性。后面隔三差五的,就有老干部专程去剧场看她演出,实习不到俩月的小演员,火速转了正,上场次数也越来越多。而红极一时的师姐,眼看着风头被抢,索性心一横含恨隐退,听说后来去了香港发展,可惜再无水花。
几年间,随着余绮职称上升,登台的场合也水涨船高。从剧团剧场到外出商演,然后又凭着梁锦添的运作,包揽了市党代会的专场和不少汇报演出任务。
那次联谊会演出后,余绮借着还书之便约梁锦添吃饭,聊表谢意。不过那书梁锦添没收,余绮也不强求。之后顺水推舟开始交往,但余绮从没真正示过弱。
后来梁锦添才意识到,余绮最初约他看演出,不是单纯为了展芳华撩拨他,其真正意图是敲打暗示——
他梁锦添只是锦上花,而非雪中炭。
两人的相识相恋,都跟“爱”字不沾边。一个为名,一个图色,各取所需罢了。倒也并非一点感情也没有,真真假假掺和着,互相哄着对方而已,这样交心又不给心的情爱游戏,最消磨人,却只有他们两个乐此不疲。
余绮将手中的《甲申三百年祭》放归原位,关灯退出书房。
一切都结束了。
她能稳坐第一名伶的宝座到现在,倚仗的不只是男人的喜爱,更重要是政治智慧。十八大的风往哪个方向吹,余绮明白,梁锦添既然抵挡不了联姻的宿命,也就提供不出更多价值了,因为孟青戈的出现说明了一切。
良禽择木而栖,她笑着去洗漱,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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