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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节钻门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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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工组长之所以选择铤而走险直奔前门，就是要尽量争取时间：距离刚才在帘子胡同听到响枪已过去了一刻钟以上，如果真的是救国会的学生们遭遇了不测，形势会变得越来越危急。

四个人两辆脚踏车，仍保持着刚才的行进顺序：赵冬年、张化成在前，相距十几米开外陆传家、李衡天在后。

幸运的是，从省党部街进入西交民巷之后，并没有出现他们担心的情况——显然，巷子里贴满了的反日宣传单此刻还未被日伪军警宪特们发现，整条巷子仍安然无事。

然而，掠过著名的大陆银行的大楼走出西交民巷、拐入前门方向之后，情况顿时如中华门那里一般不妙——放眼望去，前门以及左右军警林立，清晰可见他们正对路人尤其是从外城试图进入内城的路人实施着搜身盘查，就连路经的有轨电车也被拦下，登车进行搜检。

无奈，两辆脚踏车再度被迫于路边停下来，四个人又开始了紧急商议。

陆传家眼睛盯着前门一带，压低嗓音出人意料地说道：“应该是一个好兆头——敌人还在设卡严加搜捕，这或许说明他们并没有抓到想要抓的人！”

其他三人都为敌工组长的这一分析感到了振奋；只是，想通过前门去廊坊头条的希望，无疑也破灭了。

“老陆，敌人重点搜查的是进内城的人，往外城去好像并不那么严，”赵冬年这时又一次提出了建议：“我和衡天都有良民证，出前门应该不难，不如让我俩先——”

“——别说了，”陆传家明白自己的联络员的用意，当即打断了他：“我和化成如果不去，就凭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赶到廊坊头条去又能起多大作用？”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张化成，这时突然瓮声瓮气地冒出一句：“这北平城可真够古怪的——城里边还另有城墙和城门！”

敌工组长没理会部下的牢骚话，转而问两个北平人：“就没有别的口子出内城吗？”

李衡天心头忽然一动，脱口说道：“有，有一个！”再看了一眼左边不远的东交民巷的巷口，颇为兴奋地又跟了一句：“而且就在前面不远！”

赵冬年不禁愣住了，同为北平本地人，他竟全然不知李衡天所指的是何处。而他的迷惑又加深了敌工组长的疑虑，后者就冲着李衡天问道：“真的假的？我说的是不走任何城门就能去外城——你该不是想让我翻城墙吧？”

尽管处在危急情势中，救国会会长还是笑了起来：“翻城墙就不必了，好几丈高的城墙谅你也翻不过去，但是需要从城墙下面钻洞——你们这就跟我来，咱们去东交民巷。”

李衡天所说的钻洞，指的正是在前门东侧城墙下面的一座“水关”，为明清时期建北京城引水入内城的关口；清代末年则将这一水关盖上了石板扩建成了一个小城门，专为方便附近东交民巷“使馆区”内的洋人的出入。而正是由于东交民巷向来为洋人聚集地，是以北平本地人多数均不大了解这座水关小城门的存在，更不要说亲身行走过了。

辅仁大学副教授李衡天知晓这一水关，恰是因为他校内的一美国教师同事，该同事就居住在东交民巷美租地，因而从自家去外城时总是走那座水关。衡天先生曾经亲耳听对方讲述过，当时还颇感兴趣地问清了水关的具体位置——就在著名的六国饭店以南。

因此，尽管自己也未曾亲自行走过那里，此刻的李衡天还是果断地指出了路线。

别无选择的敌工组长，惟有听从这位辅仁副教授的指引，蹬起脚踏车穿进了东交民巷。

这时的东交民巷使馆区，正是洋人们夜生活开始的钟点，沿途的西餐馆、咖啡馆、酒吧、面包房无不挑灯营业，五层楼高的六国饭店更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从六国饭店的路口向南拐过，没走多远，被称为水关的小城门洞便迎面赫然在目。令人欣慰的是，这座小城门洞不见任何日伪军警把守，一行四人顺利地通了过去。

出得水关，向前不远便走上天桥、直奔北平东火车站了。接下来，只要再绕行东火车站旁边的货场，就可抵达前门大街、奔廊坊头条胡同——就此躲过了前门日伪军警的设卡盘查。

获此意外惊喜，陆传家当即对后车座上的李衡天称赞有加。

终于得到领导的一次夸奖，辅仁大学国文学系副教授得意之余，又卖弄开了学问，给骑车的敌工组长讲述水关变城门洞的意义：那是庚子事变后，使馆区的洋人们为防止再次陷入被义和团等暴民包围的困境，要求清政府打通这一关口的。从这里奔东火车站而赴天津以及东四省，格外方便快捷。如今日军虽占了北平城，但是因为忌惮欧美各国的势力，所以对洋人扎堆的东交民巷很少染指，这就无意中留下了水关这一交通“漏洞”。

两耳听着李副教授的滔滔不绝，费力地骑着脚踏车的陆传家却完全没有往心里去，他的心思已经放在了今晚的枪声疑云上——究竟是哪里打枪呢？救国会参加张贴传单行动的小组学生，现在安全还是危险？如果有人不幸被俘，将采取何种手段进行解救？

脚踏车蹬得很吃力——此刻他们是沿着京（北平）奉（沈阳）铁路铁轨旁的小道骑行，没有照明且坑洼不平的路面，给脚踏车造成了很大麻烦；后座上的李衡天已经数次不得不被迫跳下来、以缓解脚踏车的扭曲颠簸。

跟在他们后面的赵冬年、张化成，同样骑行得很辛苦。

这样一来，四个人难免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行路上，却忽视了对前方的警惕。

而就在敌工组长一个不小心、将脚踏车的前轮驶入了一处较深的坑洼时，双双从车上跳下来的陆李二人，还未得到喘息，猛然间从斜刺里蹿出了几条黑影，挡在了距离他们两三米远的地方。

“干什么的？良民证拿出来！”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话音未落，几道手电光突然拧亮，耀眼的光束，一下子直射到了陆传家和李衡天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