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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制裁第一枪（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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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之与楚静怡租用的东交民巷美国使馆区的这套公寓，位于一栋临街的三层独楼内，他们占用了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各两套房间：一层作为仓房，储存从上海美芙洋行运转来的各类进口紧俏物资以掩人耳目；二层才是这对假夫妻平时居住的寓所。

而这栋独楼的大门口，则分别安装了数个门铃，门铃上方都用木牌编了不同楼层不同房间的号码。

此刻，他们二人寓所里的门铃轰然大作，显然来访者是有明确针对性的。

“别慌，就算出了事，日本人也没可能这么快就追查到这里！”

何慕之毕竟是军统老手，经历了最初的惊惶后，即刻冷静了下来——这个门铃此前只有负责转运美芙洋行货物的人摁响过，外人甚至不清楚门铃所属的房间由何人居住。

“我下楼去开门，你在这里接应。”军统少校丢下这句话，便将手枪揣入自己的裤兜，走出房间下了楼梯。

当他再上来的时候，楚静怡惊讶地看到，一起出现的人竟然是军统北平区北平二站的站长！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站长当然是知道自己手下行动组组长的落脚点的，只不过从来未曾到访，今晚却直接找上门来，显见事态已非同一般。

“天津站的行动失败了，王克敏只是手臂受了轻伤，”站长刚一落座便开门见山：“伪临时政府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我们在里面的线人提供了这些消息。”

“天津站的同志都安全吗？”何慕之急切地问道，这是他此时最为担心的。

“他们应该没事，至少从刺杀现场全部撤离了，没出现伤亡。”

至此，站长坦承，直到一个多小时前，他才在北平区代理区长毛万里的当面，获悉了此次天津站制裁王克敏的全部详情。

原来，早在今年一月，天津站站长陈恭澍即已奉军统总部命令潜入北平，与北平区代理区长毛万里进行单线合作。

期间，双方曾运用各条内部线索，艰难侦察制裁目标王克敏的行动规律。最终发现，王在每周二的下午两点，都要与他的日本主子：华北方面军特务部部长喜多诚一例行会面，汇报伪临时政府的工作。会面地点就在东城煤渣胡同的平汉铁路俱乐部内。据此，天津站制定了方案，择期在王克敏座车抵达煤渣胡同时，执行制裁。

天津站行动组组长王文，率六名行动组成员于数天前潜入北平，并于今天（星期二）下午预先埋伏在煤渣胡同附近；两点钟王克敏座车准时出现，陈恭澍站长亲自指挥展开制裁。只可惜功亏一篑，未能击毙王逆，仅将其身边一名日本顾问射杀。

听着站长语调平淡地转述这些内幕，军统女上尉楚静怡的内心却已是波涛汹涌，既为天津站的同志们在日伪心脏地带冒死出枪备感骄傲，也对行动未能成功格毙大汉奸痛惜不已。但无论如何，武汉国民政府总算是借军统之手、打响了对成立三个月之久的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第一枪！这对日本侵略军、对降日汉奸都将是一次猛烈的震撼与威慑，将极大提振国民以及沦陷区的抗战士气！

何慕之这时早拿来一张北平城区地图，摊在茶几上，与站长实际推演制裁过程。他现在终于明白了，王克敏的座车为何会出现在煤渣胡同的原因。

“站长，据我所知，日本人有一个宪兵队就驻扎在煤渣胡同里，制裁行动难道没有受到他们的干扰吗？”

站长微微一笑，告诉自己的行动组长，那个宪兵队是日本人的北平宪兵队东城分队，其地点距离同一胡同口的平汉铁路俱乐部仅有百米之遥！但或许是制裁动作来得太迅猛了吧，直至行动结束，也未见该宪兵队有出动的迹象。

何慕之频频点头：“鬼子宪兵万万想不到，有人竟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出枪！”

站长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引得一旁的美女特工也喜动容颜。但站长的笑容里，却有一层深意不能明言，面前这两个得力部下也万万想不到：那条煤渣胡同不仅驻扎着日军东城宪兵队，军统北平区区部更位居其中，就与宪兵队的大门斜对相望！

囿于纪律，只有下辖各站站长级别的人物才可以知晓北平区区部的具体位置。

但这次制裁行动，委实存在着太多巧合，就连北平区代理区长毛万里也无法料到，最终的制裁地点，居然与北平区区部在同一条胡同里！用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形容，怕是再恰当不过了。而何慕之、楚静怡这对假伉俪倘若了解了这一点，只怕会惊掉下巴！

“站长，天津站的同志用的是什么武器？”提问的是楚静怡，这个受训行动出身的美女特工，对枪械十分感兴趣。

“清一色是毛瑟军用手枪，前几年德国原厂出产的新型号，有快慢机，可以打二十子连发。”

好家伙！北平二站的行动组组长由衷赞叹了一句。天津站的行动组，果然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可是——六、七个精干的行动队员，人手一支几乎可当做冲锋枪使的毛瑟军用手枪，究竟是如何失手的呢？！如此强大的火力之下，只怕王克敏的座车都要被打成筛子了，竟然未能命中王本人之要害！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针对何慕之的这一疑惑，站长推测说：问题很有可能出在那个被打死了的日本顾问身上。据悉，以往王克敏驱车去平汉铁路俱乐部的时候，都是两辆车同行，前车为其卫队人员；王克敏的座驾则只有三人，前排是司机、侍从，他本人独坐后排。但诡异的是，今天在王克敏的后座旁边，冒出了一个日本顾问与他同行。枪击发生时刻，应该是那个日本顾问替王逆挡了子弹，因而成了替死鬼。

“我们的线人透露，在王克敏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日本人正在着手部署对北平全城的大搜捕；”站长转换了话题，脸色也变得严峻：“日本宪兵队、伪北平警察局乃至日军驻屯军，都会加入搜捕行刺者的行列；我从毛区长来你们这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快要戒严的场面。所以今晚我就留宿在你们这里了，明天看看局势再说。”

北平二站站长平时的掩护身份，是琉璃厂一家小古玩店的掌柜，住宅也在琉璃厂附近，距离东交民巷并不算远。但眼下情况特殊，一切都要确保万无一失。他此番冒险赶来行动组组长的家里，主要目的在于及时向部下通报天津站的制裁行动内容，以便大家做好后续防范。因为担心暴露泄密，不能在电话里叙述详情（作者注：彼时的北平市区电话，相互通话时需要由电话局的机组在中间做人工交换），所以才登门拜访。

“那太好了，”何慕之一脸兴奋：“我和楚上尉正可借此机会，将行动组制裁伪市长许振英的方案和进度，向站长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