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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顿,试探地问:“王爷,要追吗?”
“糊涂东西。”封璘轻叱一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兵部昨日才从储济仓撤走了人,今天就闹出命案。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还用得着细想?这凶手,我看你追了也白追。”
迟笑愚眼观鼻鼻观心,没敢说话。
对于急等着以身做饵的兖王殿下而言,最头疼的莫过于三州声讨他的势焰还不够大。昨夜,商会一纸布告飞得漫天皆有,封璘早料到储济仓白天要出事,特意吩咐将现场维持秩序的衙差撤走一半。
就是有些可惜那个无辜枉死的小吏。
一身铮骨白做了厝火的积薪,封璘随口问了句他名姓。
“回王爷,他姓安,名立本。家住城南临安巷,其父有间点心铺,便是先生素日里爱去的那家。”
风声贯耳略掩过话声,封璘眉微拧,像是没听清似的:“你说他姓什么?”
浮云掩月,月穿浮云。
深巷把风逼紧了,夹带着一股一股臊臭味,扑面劲袭而来。参差而紧挨的院墙门户紧闭,沧浪屏住呼吸听了好大会,方从门扉后的隐隐哭声,推断出安宅所在的位置。
进得门,四壁萧然,灵幡寥动。
安叔守着儿子停在院中的尸身,神情麻木。他家媳妇早死,只留下一个智力不全的大胖痴儿,骑坐在木马上傻乎乎地喊“饿”,并不明白父亲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从前沧浪只当安叔一家日子尚可,未曾想今日得见,竟然拮据到这种地步。
望着安叔半天之内迅速干瘪的脸颊和晦暗无光的眼睛,沧浪目中酸楚,一张嘴,声音都走了调。
“安叔……”
“三少爷来了啊——”安叔迟钝地抬一抬眼,忽然聚起些许精芒,“少爷怎么来了!仔细叫人看见,行馆怕是还不知道您偷跑出来,您快回去……”
“安叔!”沧浪哽咽着打断他,“我来给立本上柱香。”
从前在秋府时,安叔的独子算得上自己半个伴读。沧浪印象里的安立本话不多,一笔蝇头小楷写得极好,与自己狂狷外放的字迹相比,明显多几分含敛内秀。
安叔摸到拐杖,双臂拄着用力支起身。他拒绝了沧浪的搀扶,动作比先前更见滞缓,极慢极慢地挪到灵案前,颤着手去点被风吹灭的油灯。奈何灯芯受潮火折子又抖得厉害,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点燃。
安叔捏着火折子,回过头朝沧浪动了动唇,泪下来了:“人老了,这般没用,老天为什么不收走我,偏要收走我儿?”
一旁的痴儿见爷爷哭了,也跟着哭,身下木马吱呀吱呀响个没完:“爹,爹,饿……”
沧浪再也捺不住,泪如泉涌。他接过安叔手里的火折子点燃油灯,上了香,又当着安立本盖着草席的尸首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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