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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作者戒记一个习作者来访（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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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习作者戒——记一个习作者来访

《龙沙文学》编辑同志几次来京组稿，要我为齐齐哈尔市文学青年写点什么。去年夏天，我就答应下来了，但因“债台高筑”，一直没能兑现其诺言；现在，编辑同志又云水迢迢，远驰千里登门逼债，我深感内疚，因而无言以对。本想，写一短篇给《龙沙文学》，以答谢北国文学青年的挚情，酬谢编辑同志旅途之艰辛，三思之后，感到“釜中米少”，与其熬一锅米汤给读者喝，不如写点和文学青年接触时的深切感受，用一杯“清茶”代替一锅“米汤”更经济实惠一些。如果它能对文学青年（不是全部）能有一点启迪意义，也许比一篇“温开水”似的小说，更有一点实际价值。

这里，我不想谈什么文学创作中的大道理，只想把前些天一个青年习作者来访的情况，用文字录个像，供文学青年思考，并得出应有的结论。

时间：1993年9月末尾一天的上午10点。

背景：我正伏案为一家大型文学期刊，撰写一部中篇小说。

“笃……笃……笃……”有人叩门。门开，一个面孔红润，气宇轩昂的青年人，手捏着一个人造革皮包走了进来。握手。寒喧。之后我们坐在沙发上开始攀谈。

“从老师，您不认识我。可是在中学教过我语文的王老师，在劳改农场时是您的好朋友。”他很有礼貌地娓娓而谈，“前些天，我写了一部电影剧本，托王老师转寄给您了，您读过了吗？”

“你是……”

“我是从河南来的。我叫XX。”

我记起来了：前些日子，我从外地归来后，曾在一堆来稿中，看见过一部描写战争的电影剧本。在我20年的驿路生涯中，曾在山西上党（即长治附近）落脚两年，而这个剧本又是描写“上党战役”的，因而印像并没消失，我很快回答他，我读过这篇东西。

“您有什么意见？”

我本想把直感很袒露地讲给他，但考虑他远路而来，生怕对刚刚起步的文学习作者，犯了“泼冷水”之“罪”，斟酌再三，便反问他说：

“你有这方面的生活吗？”

“没有。”

“是你的前辈长者对你讲起过？还是……”

“不，都不是。我是根据一个部队作家的小说改编的。”我当即沉默了。这个文学青年之所以使我沉默，是有原因的。几年来，由于我侧重于中篇小说的创作，《大墙下的红玉兰》、《泥泞》、《遗落在海滩的脚印》……等中篇小说发表后，根据这些中篇小说改编的电影剧本就源源而来，几十部厚厚的东西堆在桌上使我非常为难。我无时间全读，只好选择一些字迹清楚的本子翻看。这些剧本大都来自文学青年之手，他们所谓的改编，不过是把小说的长行变成短行；略髙明一点的，适当加进去一点电影表现手段。仅此而已！为了解脱这些改编本对我的包围，去年，我曾借《青春》一角，在一篇文章中提示文学青年，不要轻易动手改编别人的东西。道理十分简单，改编原著为电影剧本，不是纯艺术手段的变换，更重要的是要求改编者调动肖己丰厚的生活积累，提炼原著之精华，弥补原著之不足，是一个艰苦的再创造的过程。试想：对劳改生活毫无了解的年轻人，怎么能着手改编我的那些中篇小说呢？尽管这样，一些文学习作者还是不断把改编本，通过各种渠道，流到我的手边上来（有些刊登电影剧本的杂志，以不征求原作者同意，不予考虑发表的答复，人为地增加了作家的麻烦），没有办法，我只好委托文学期刊的编辑同志过目，然后退还给原作者。

现在，坐在对面和我谈话的，就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生活，而改编了“上党战役”的文学青年，引起我的思虑，则是不足为怪的事情了。我沉默了片刻，把我的这些感触，毫无保留地讲给他听，并希望他不要去写自己不熟悉的生活一一无论是改编还是从事其它形式的创作。他不以为然地说：

“从老师！许多编剧把历史人物搬上银幕，并不一定就有古代人的生活经历呀！”

“你说得不错。”我答。“但是，那就要求编剧占有相当多的历史资料，包括当时的风俗人情，衣装打扮，决不是只凭一本“历史人物小丛书”为蓝本，就能写出剧本来的。如果确实有这样的剧本问世，那它一定是艺术膺品，是短命的。你对这一点还有怀疑吗？”

这位青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问我说：“您看我那个改编本怎么样？”

“原著我没读过，没发言权。但是我在上党呆过，多少知道一点这次战役的情况。对比生活来说，你的剧本中的人物是千瘪的，这是一次失败的改编。”

这位年轻人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色：“那……我等于白写了。”

“怎么是白写呢！作为一次练笔看待嘛！”

“我想……我想……剧本不能开拍，找个大刊物先发表一下。”他向我袒露心声说：“您看，能不能以您的名义，给我向大刊物推荐一下？”